第88章(八十八) ……

(八十八)

正月十五普天同慶, 可陳家廂房外,就跪滿了鄭家奴仆,這群人昨夜就來了,就跪著請人過鄭國公府去,見人不去便不起了……

後來人越聚越多, 大概到了黎明那會子, 就已經跪到了巷子裏去, 老宅裏的老太太也知道了,就臨時披了衣裳, 頭也不梳了,就綁了個裹布讓人把自己擡了來陪自己的幹兒子。

天蒙蒙亮, 待大漆佛手花“插”上的線香,慢慢落下最後的灰燼, 佘青嶺這才放下手裏的經書,他還想看一本便伸手去“摸”。

一直沒說話的老太太到底忍不住, 就說:“兒, 我看啊,這是撐你呢。”

佘青嶺拿經書的手一滯, 表情倒也沒有多憤怒,他早就習慣了。

像是這樣的事兒,一年到頭他總遇上幾次的, 不是那邊的老太太要不成了,便是老爺子不成了,在宮裏他還好回避, 畢竟前面有個皇爺,可如今……這是在宮外呢。

這家人是做給全天下人看呢。

也不知道是誰走漏的消息,被人知道了他在這邊?

佘青嶺拿起一根沉香在蠟燭上點燃,就笑著問老太太:“您也看出來了?”

老太太撚珠子的手停頓了下,點點頭:“恩,咋看不出來呢,你娘我又不傻。這鄉下跟城裏也差不離兒,從前我們那邊也出過這樣的事兒,也是外家的~因著女兒難產死了,就把陪嫁的幾畝地生要回去了,後來這外孫的親戚便說,好歹還有個小外孫,莫要做這樣絕,可這家人說的好,我眼珠子都沒了,我要眼皮兒作甚?旁人便不好說什麽了。

他們興許想不到,這小外孫也是會長大的吧?後來這家的外甥就出息了,又在縣裏考了童生,結了財主家的親事,他外家就後悔了,又找了很多乏人來勸和的,這事啊,真也不稀罕,人家就是撐著你呢,想讓你去“露”個面兒,從此便對外有了個說法了。”

佘青嶺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他就緩緩“插”上新香,倒是很認真的問自己幹娘:“那依著幹娘的意思?”

我該如何?

佘青嶺玩個政事上的手段那是一絕,家長裏短他便不成了,就只會生硬的回避著。

老太太也不太懂這富貴人家如何處理家務事兒,可她到底有經驗,想想便說:“要麽說,人心有時候不好呢,都是從自己心裏往外想事兒,那外孫若一直窮,他外家便也舒服些,可他偏偏又出息了……”

說到這裏,老太太便不屑的看看院子外,還滿面的看不起的無聲啐了一口。

佘青嶺忍著笑從一邊的靠枕裏抽出一條,放在老太太腰後勸她:“娘,兒這點事兒也不算什麽,不若您回去歇著,等您一覺醒來,興許事兒也就都過去了,我這都習慣了。”

老太太卻拒絕了他的好意,也不靠著,倒是直起腰來說:“過去啥?都過不去!那大戶人家心眼多,就齷齪的很嘞!這多少眼睛,多少張嘴呢,回頭你八張嘴都解釋不清楚。這簡直是將你放在火上烘烤了,哼!不是你沒理掛起來,就是他家沒理繼續掛著,若我說……

兒你心裏若不舒坦,咱便不去!只是那邊名義上怎麽著都是個長輩,從前你怎麽做都沒人說你,如今對外講起來,這裏面畢竟橫著人命呢。他們就想你去單獨見見,回頭胡說八道起來你也沒個人證,懂吧?現下人家就是撐著這口氣要給家裏找台階呢,你要是不想給這台階兒……”

老太太一伸手,就指靠在大炕邊打瞌睡的陳大勝道:“你這不是有兒子了麽!他是沒出息,可他那個媳“婦”兒可強他百倍,你別笑啊,我不是誇你那媳“婦”兒,就她那小腦袋瓜兒……哼哼,你就看著吧,這是沒招惹到她頭上呢……再說了,你就說難過了,嚇著了,總之咱是不能下炕了,就只能讓晚輩去孝敬著,那往後就隨便大家說,別人也不能挑咱家的禮數不是?”

老太太說完,又指指外面,又對自己幹兒子眨巴下眼睛。

佘青嶺想了下,到底是點點頭認同的笑道:“幹娘說的對,那,便這樣吧,”

他也是真煩了。

“成,我喊人去叫茜兒起來。”老太太看他願意,便高興了:“你呀,現在是在自己家,你還躲什麽羞?非讓兒媳“婦”回避了,這跪了裏外幾層人,她能避的了麽?”

正月十四夜裏,家裏便來了鄭國公府的大管家,那是死活是要見到佘青嶺,說是家裏的老太爺不成了。

佘青嶺自然是不想見的,那邊就一批一批的遣人來請,最後竟然是鄭阿蠻都來了……

現下滿泉後街都知道了,鄭國公府的老太爺不成了,就咽氣之前怎麽的也要見外孫一面,不然就死不瞑目。

鄭國公家與佘青嶺的恩怨細線很多,可最被世人詬病的便是外家“逼”死外孫女一事,也因此事皇爺震怒,就沒有封自己名義上的外爺做鄭國公,他封了自己舅舅鄭行雲做國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