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小雨過後,天氣越發寒涼,……

小雨過後,天氣越發寒涼,收拾停當的霍家人總算是上了路。

七茜兒隨著霍家大小悄悄潛回霍家莊,便又被禁錮在了後院。這家總有不該讓她知道的事情,她也不屑去打聽,做不顧霍老爺藏在祠堂下面的那些破爛兒。

倒是頭天她看著大少爺帶著最小的奎哥出去。

奎哥不想去,哭的撕心裂肺的。

七茜兒跑過去,還給這孩子懷裏塞了半個幹果子,奎哥止了哭,哽咽著用“乳”牙啃那果兒。

這就是個好運氣的小子,其實後來她是見過奎哥的,他被城裏油坊的掌櫃領著廟裏進香,人被一路抱著,還白胖白胖的。

那掌櫃給他在廟門口買了個炸糕,見奎哥沒手接,就順手把他手裏的風車取了,“插”在後脖領裏……

大少爺將奎哥換了半袋糙米回來,轉日帶著大“奶”“奶”出去,又紅著眼睛帶回來半袋牲口吃的豆餅,霍家不缺銀錢細軟,就是沒有糧。

如今就是拿著銀亮的元寶去城裏都找不到賣糧的地兒。

永安元年的日子並不好過,安穩沒幾天兒,冬日兩場大雪又死了不少從各地來奔活路的難民。

一場戰“亂”農田無人耕耘,新帝便有盛世之志卻也得慢慢的來。都道是天子腳下有活路,誰能知道幾千裏眼巴巴的黎民奔來了,卻又被新入京的右路大軍強橫的驅趕了出去。

這兩天七茜兒就老想著那筆廟裏的外財,憑她一個弱女子,帶著那些東西能去哪兒呢?

去哪兒她也護不住啊。

那會子得虧她住在老軍營邊上的泉後莊,那臭頭大小是個武官兒,雖只能給她布衣糲食的日子,可好歹是能活人的。

從前日子好過了就開始記仇,現下回來看看這個陣勢,若是沒有老陳家的一碗米,她早死的灰兒都不剩了,還想那些家長裏短的恩怨,可就沒意思了。

丟丟減減兩日後,老霍家總算是收拾停當,趁著難民還沒有跑到這附近,便集體上了路。

離家了,一大家子除了七茜兒俱都哭的撕心裂肺。

眼睜睜幾輩子積澱的家業帶不走,王氏這個在莊子裏叱咤風雲的“婦”人,最後也就只能扮成難民,穿著有補丁的粗布大褂,頭上裹著破帕子,懷裏抱著一個小包袱,坐在大少爺拉的獨輪車上哭哭啼啼的上路了。

這家裏的少爺哪兒受過這個罪,一個拉一個推的這上了老官道沒走多大功夫王氏就跌下來三次,二少爺的肩膀也磨的出了血。

這人長本事就得受跌累,錦衣玉食的大少爺也好,二少爺也罷,還有家裏剩下的這幾個,這會子就是摔的膝蓋血肉模糊,都爬起來一聲不吭的繼續走。

約走了半日,這獨輪車好歹是穩當了。

大少爺就一邊推車一邊嘀咕:“娘,咱換那百十斤根本不夠吃啊。”

王氏看看左右,心下只覺著一陣黯然,她當然知道不夠吃,可家裏現在遇著的是滅門的禍,她是一刻都不敢多呆的。

王氏無奈:“不夠吃就餓著,撐著!熬著!等到了小南山再說吧,好歹~銀錢不缺,我就不信了,十兩一鬥的豆餅都換不來?”

推車的二少爺在前面嘀咕:“十兩?娘您想什麽呢?二十兩都沒地兒買去!再說了,小南山離這兒才多遠?我尋“摸”著,那邊也好不到哪兒去!”

心裏絕望,他們也沒了說話的勁頭,倒是王氏左右看看,還遠遠的就瞥了一下七茜兒。

七茜兒就是個受罪身板,她吃飽了,力氣比大少爺強多了,甭看她背著恁大的筐子,可這腳跟卻是穩當的。

一邊走,她還一邊兒看笑話。看這往日欺負她們的“奶”“奶”少爺的狼狽樣兒,這苦日子算是開始嘍。

一個霍家莊,莊子裏平常妄死多少可憐的莊戶,多少無奈的可憐女子跪著進門,橫著出去……這才哪兒到哪兒。

王氏緩緩呼出一口氣,抓包裹的手繃的青筋暴起。

卻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看到越來越多的難民奔著慶豐沒命的沖,這家裏帶著的細軟不少,怕事兒,他們就憑本地人熟門熟路的經驗,車一拐就下了老官道,沿著百泉山的村路走。

直走到看不到慶豐城的老城墻了,王氏到底忍不住就嚎啕大哭起來,一邊哭她還一邊罵,罵老天爺不長眼,罵那舍了全家的老東西……

七茜兒背著幾乎跟她等身高的柳條筐,這筐子裏塞著兩床被褥外,還坐著二少爺家五歲的哥兒。

淒淒慘慘,棲棲遑遑的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待穿過一處沒人的莊子,才出了莊口,她便摔倒在地爬不起來了。

哥兒大哭起來,七茜兒掙紮幾下,到底沒有爬起來,況且~她也不想爬起來了。

她總算是看到她要找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