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旭日如血 第四十四章 見仁見智(第4/8頁)

“應該沒有。”

征戰十多年,這個戰略是我有生以來最為大膽,也最為瘋狂的一個,可能也是有史以來最瘋狂的計劃了。地軍團四萬多,對丁亨利統率的七萬共和軍主力,卻要將他們一網打盡。豈止丁亨利不會想到,連我們都有點不敢相信。

我的計劃,是將共和軍引入大江中遊的對馬山和屏風山一帶的墜星原,借地形之利消滅他們。

當初帝國與共和軍第一次同盟,陸經漁因為不願回歸帝國,於是率舊部盤踞此地,屢次偷襲帝國補給,就是在此地被我帶領首次上陣的地軍團鐵甲車隊擊敗。我還記得那一次陸經漁引以為傲的鐵騎軍被鐵甲車追殺殆盡時,他嗒然若死的樣子。那一次,他告訴我,屬於他的時代過去了,接下來將是屬於我的時代。現在就是在這個地方,我與陸經漁最得意的弟子又開始了一次決戰,這也將決定接下來的時代屬於誰的問題。

戰爭就是如此。我定下最後一個細節時,心裏沒有一絲欣喜,卻只有失望乃至絕望。我的眼前看不到一絲光明,當初武侯陣亡前所說的“不仁者天誅之”六個字,時時在我耳邊回響。我一直引以為戒,可是漸漸的,我自己也成為一個自己不願的“不仁者”。

自新八年十二月三十日,地軍團已到了對馬山麓。既要佯裝不支,騙過丁亨利,又不能裝得太過分,以至於弄假成真,當真一路潰敗下來。可是,要騙過丁亨利談何容易,到了這裏,幾乎已經耗盡我的精力。

盡管是誘敵之計,但為了讓丁亨利落入圈套,地軍團一路的損失也不小,我甚至不得不讓一些人去送死,而為了不走漏風聲,我連那些接受任務的下級軍官都沒有透過口風,他們只以為是接受命令伏擊。每次看到他們領命出去,我就恨得幾乎想砍上自己一刀。

這一戰結束,和平來臨時,我就拒絕一切封賞,去做一個教官吧,但首先要讓帝君同意不問共和軍將領的罪。一切戰爭都是毫無意義的,應該永遠消滅的正是戰爭本身。不管是不是因為我,那些戰死了的五德營弟兄,他們在死後會不會責怪我?也許僅僅是覺得我指揮有了點失誤,更多的只是埋怨自己命運的不公吧。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每次一想就讓我有些無地自容。

曹聞道忽然道:“統制,丁亨利進去後,若是發覺不對,不顧一切地沖出來,又該如何?”

我道:“這樣的話他非丟下一半人以上的屍首不可。丁亨利不是這種人,老曹你放心吧。”

將者有很多種,有些為了勝利不擇手段,根本不會顧及士兵的死活,但我和丁亨利都不是這種人。正因為丁亨利知道我不是這種人,所以那些被我派去送死的小隊他是看不出破綻來的。現在丁亨利馬上就要進入墜星原,一旦入內,他就再沒有翻本的手段了。勝利就在眼前,我也不希望丁亨利做出這種魚死網破的事來。

曹聞道想了想,道:“統制,我覺得你還是太忠厚了。現在還來得及在墜星原埋設地雷,統制,埋吧,省得夜長夢多。”

埋設地雷是廉百策提出來的,學的正是當初文侯指揮帝都保衛戰的故智。說實話,在墜星原埋設地雷,再推上引火之處,確實是條好計,可是這樣做的話太殘忍毒辣了,是要把丁亨利一部斬盡殺絕。我否決了這個提議,一來是擔心丁亨利發覺走上了絕路,就鋌而走險沖出來死拼,二來也實在不願殺傷如此眾多的人命。武侯臨死前感慨地說:“不仁者,天誅之”,雖然我已經是個不仁者,但我永遠都不能做出這樣的事。

一切以實力取勝吧,丁兄。與其說我是在運籌帷幄,決勝千裏,不如說是在賭你會不會體會到我的苦心。以丁亨利的性情,當他走投無路,面臨全軍覆沒時,應該會以人的生命為重。可是現在我也不敢完全這樣想,每個人都在改變,包括我在內,誰也不知道他究竟會做出怎樣的選擇。

雖然這一戰並不一定決定生死,但誰都知道,這一戰將要決定未來的走向。我搖了搖頭道:“曹兄,現在這樣已經足夠,我想丁亨利也會明白這一點。如果現在這樣仍然失敗,那就是上天要我失敗,我也不去爭了。”

曹聞道的臉抽動了兩下,幹笑道:“統制,你現在也說這話了?當初你可是常說,縱然天命有歸,仍要不斷努力,絕不任由命運擺布。”

我道:“這是兩回事。上天注定的一切,都是要在事後方知,事前誰也不會知道的。我要做的,就是不論上天注定了什麽,都要盡我最大的努力。”我掃了他們一眼,喝道:“最後的決戰現在就要揭開帷幕了,明日依計行事,不得有絲毫差訛。”

他們全都站了起來,包括小王子在內,低聲道:“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