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明月心如 第三十二章 過河拆橋(第3/9頁)

想到這兒,我的心裏又有些不好受。文侯曾大力提拔我,也曾視我為股肱,現在雖然漸漸與他疏遠,也許他仍然當我是信得過的人,可是我卻已經暗地裏向帝君效忠了。

“楚休紅,此番遠征,地軍團將是主力,好好立功吧。”

我擡起頭,看著他,道:“大人……”

文侯笑了笑,將手搭在我肩上,道:“以寧死後,你就是我的兒子了。等你回來,我向陛下推舉你為元帥,也正式行過繼之禮。日後,文侯之爵,還要你來繼承。”

文侯的聲音如此和藹,讓我想起了早已去世的父母。我幾乎要落下淚來,一下跪倒在地,磕了個頭,哽咽地道:“大人……”

我幾乎就要向他發誓,誓死效忠於他了,可是頭剛磕在地上,猛然間卻如有道閃電從頭頂打入。

文侯和我說話時,人站得很直,但我一跪下,便看到他的左腳腳尖是點在地上的!

“心有所思,縱強隱之,亦發於手足。”

這是真清子給我的《道德心經》中的話。一個掩飾功夫很好的人說出來的人讓人莫辨真偽,但他總是無意識地從手足的小動作上暴露出來。文侯和我說這些話的時候,如果他是真誠的,絕對不會有一只腳是腳尖點地!我像是沉入了冰水之中,周身一下子涼了下來,但嘴裏仍然誠惶誠恐地道:“大人之恩,楚休紅粉身難報。”

我不算一個擅長作偽的人,如果不是跪在地上,文侯一定看出我的臉色有變,因此索性把頭垂得更低,這樣也顯得我越發誠惶誠恐。果然,文侯扶著我的雙肩,將我攙了起來,道:“起來吧,休紅。”

他的聲音也有些哽咽,我不知道他現在在想什麽,也許是覺得騙了我多少有點於心不忍吧。我知道文侯確實曾有封我為帥之意,但自從帝都之變中我竭力反對他的決策後,這一天就永遠不會到來了,我估計在文侯心目中,元帥之位應該是鄧滄瀾的。可是現在他親口跟我說要晉我為帥,究竟是什麽意思?

我越想越怕。如果不是我在胡思亂想,那麽文侯一定是對我動了殺機了!雖然現在和文侯越來越疏遠,但我怎麽都不相信他會殺我。可是不這麽想,又無法解釋文侯為什麽要騙我了。

也許是我的臉色更加惶恐,文侯笑道:“休紅,你身經百戰,也已是一軍都督,若不是你們四人年紀尚輕,資歷不夠,早就起碼是副將軍了。縱然為帥,那也是你應得的。”

我扶住文侯的手站了起來,道:“大人,末將自覺才疏德薄,不堪當此重任,鄧將軍為帥,遠比末將適當。”

我說得平靜,但這其實是個試探。我扶著他的手,原本也很自然,但將食指指尖觸在文侯手腕的脈門上。《道德心經》中最基礎的是調勻呼吸和心跳,因此我打坐時都是雙手互搭脈,時刻注意心跳次數,對脈搏也已敏感之極。雖然只是指尖輕觸,卻立刻感覺到文侯的脈搏一下加快了。

如果先前只是有所懷疑,當我說出這話時,終於確認無疑,心也徹底涼了。文侯確實在騙我,他根本無意拜我為帥。他現在給我下這種保證,也就證明他確是有除掉我之心,否則將來鄧滄瀾為帥,我希望落空,肯定不會再跟隨他了。那時往好處想,他會明升暗降地解除我的兵權,往壞處想就是在那時之前除掉我,省得日後成為後患。

文侯卻不曾覺察,微笑道:“此事等你回來再說吧。你再說說,還有什麽辦法可以保證給養?”

我想了想,道:“既然不能從五羊城獲得補給,那麽補充的糧草就唯有從符敦城調了。天水省積糧極多,保障遠征軍原無問題,只是路途雖較五羊城近一些,路況卻要難走百倍,而且天水省雖然富庶,比較五羊城還是遠遠不及,只怕……”

文侯道:“只怕什麽?怕陶守拙不肯麽?”

我咽了口唾沫,道:“正是。雖然西府軍擅長山中作戰,但從天水省到伏羲谷,需要穿過秉德省。這一省極為荒涼,人煙稀少,官道年久失修,極為難行。陶守拙此人末將與他打過交道,此人視西府軍為私產,要他全力支援遠征軍,只怕他口是心非,不肯真心出力。”

文侯臉上浮起一絲詭秘的笑意,道:“你說得正是。既然如此,那就將他除了,另選人手主持。如此西府軍兵員可編入後備,而陶守拙這守財奴的多年積蓄也正好拿來為國效力。”

我嚇了一跳,道:“除了他?可是他並無過錯。”

陶守拙雖然不是什麽善男信女,但這些年來他對帝國還是忠心耿耿,主持西府軍也甚是得力。蛇人也曾攻打過幾次天水省,但每一次都被陶守拙擊退,這條北上之路一直未能打通。如果除了他,雖然可以解決給養問題,但他無罪被誅,多年的屬下一定群情思變,只怕天水省又會演變成一場反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