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明月心如 第三十章 亂命不從(第4/9頁)

我說到這兒,只覺口幹舌燥,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廉百策卻嘆道:“原來南安城才八千蛇人啊,我們還以為有兩萬呢。”

我點了點頭,道:“如果真是兩萬,只怕也沒那麽容易打下來。”

蛇人的戰鬥力有目共睹,如果一對一,大概只有陳忠這種神力之士才能抗衡,別的人肯定要敗。南安城有兩萬蛇人的話,我們起碼得有八萬才能攻下。楊易也詫道:“是啊,只有八千,而且南安已遠離前線,歸路被我們截斷,那天法師為什麽命令這些蛇人堅守孤城?”

這個問題誰也回答不了。我記得當初在東平城與山都換俘時,曾經有個天法師的使者過來制止山都換俘,卻被不顧一切的山都殺了。天法師到底打什麽主意,卻是誰都不知道。我清了清喉嚨,道:“郎莫交代的話便是如此。它說的話中最有價值的,便是伏羲谷的所在。據它說,大雪山綿延數千裏,自古便無人跡,從伏羲谷到高鷲城,大約有兩千到三千余裏,當中有數百裏是茫茫林海,而出伏羲谷的百余裏又是一片冰雪,即使是蛇人,要出來也極其困難。”

楊易忽道:“那蛇人的繁衍生殖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它們在外面似乎並沒有多起來。”

曹聞道也插嘴道:“對,統制,那郎莫說沒說蛇人是胎生還是下蛋的?”

我搖了搖頭,道:“大人轉述的話也沒說這些。”說到這兒,我不禁有些茫然。的確,和蛇人作戰多年,知道蛇人中也有女的,按理,蛇人在外面也有五六年了,總該會生下一些來,但我從來沒見過小蛇人,那些蛇人即使身體有大小長短不同,一個個卻都像正當壯年,真不知它們怎麽冒出來的。

楊易喃喃道:“小時候讀過一部書,說到海裏有種魚本是生活在河中,每年遊歸大海,但到了一個季節又會遊回那條河裏產卵。難道蛇人也是這樣,只有在伏羲谷才能出生?”

我將桌子一拍,道:“楊易,你說的正是!”遠征伏羲谷不是一件易事,比當初武侯南征更要困難,文侯卻不惜一切代價也要讓遠征軍成行,我先前總覺得有點異樣,但楊易這般一說,我才恍然大悟。的確,文侯一定也是這樣想的,在外面不論對蛇人打了多少個勝仗,既使那些蛇人被全殲,但伏羲谷中總有一天不定期會殺出一批蛇人來。唯一一個釜底抽薪這計,就是索性毀掉伏羲谷。

楊易皺了皺眉,道:“看來要破蛇人,最直截了當的就是毀掉伏羲谷,讓蛇人成為無源之水,無本之木了。但我覺得,勞師遠征大是困難,伏羲谷地處那麽偏僻的地方,我們就算找到它們,趨百裏而蹶上將,實是以疲兵犯強敵,大是不智,單是補給就困難已極了。”

我道:“這些就不是我們要考慮的,文侯大人自然會布置周全。”我從櫥裏取出一幅帛書地圖掛了起來,指著高鷲城西南道:“郎莫說伏羲谷就在這一帶。”

他們都湊過來看著地圖。曹聞道哼了一聲,道:“這鬼圖。統制,什麽時候出發?”

雖然文侯命人繪制地圖,但那一帶亙古便無人煙,繪得也相當粗糙,只能看個大致情形而已,要在那裏行軍,這地圖等如無用。我道:“事情緊急,但準備還要一點時間,大概……”我心裏估算了一下情形。輜重、糧草,都非一朝一夕能預備的,我想了想道:“大概總要兩個月吧。文侯大人也說,明年二月初出發。”

楊易皺起了眉頭,道:“從帝都到伏羲谷,大約有五六千裏的路程。就算行軍,也得花上兩三個月,何況這一路大概還會有不少征戰。就算明年二月出發,八月能殺到伏羲谷,那也是個奇跡。”

我道:“奇跡也要人創造的,首先要有信心。大人既下了這個決心,勢必不能回頭,我們做好準備,這消息先不要透露出去。而且,”我指了指符敦城的方向,道:“大人下令,往這條路走。”

我剛說完,曹聞道已叫了起來:“這兒?那可是難走得多了。”

天水省以下都是崇山峻嶺,人煙稀少,路也很少。雖然從那裏向伏羲谷一帶進發,路程要短一些,但艱險不能與轉道五羊城一帶相提並論。楊易喃喃道:“往那兒走,就不能搭水軍團的船了。”

我道:“是啊。大家努力,這一戰,定要成功,不能失敗。”

雖然這樣說著,但我自己也覺得自己沒多少底氣。文侯的計劃總讓我想到武侯南征,我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回來。楊易他們臉色也凝重起來,同時站起身,道:“遵命。”

也許,這就是我的最後一戰了吧。分派完任務,我突然覺得心煩意亂,走出營帳在操練場走了一圈。白天這裏十分喧鬧,現在卻空空蕩蕩,只有偶爾幾個輪崗的士兵走過。我找了塊旗竿石坐下,看到邊上有一小段木頭,是一截斷了的槍柄。我從懷裏摸出刻刀,隨手幾刀,已刻出了一個魚形。現在我常常刻上一會兒,手法已相當熟練。當初文侯讓我學吹笛,但我對吹笛實在沒什麽興趣,倒是雕刻有了點名氣。周圍雖然漆黑一片,但刻這樣一條線條簡單的魚根本不會戳在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