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天崩地裂 第四十章 帝都決戰(第3/8頁)

我走出帳去。大戰在即,營中卻出奇的安靜,不時聽得有士兵的鼾聲傳出來,天空中一輪半圓的月亮高掛在城頭。輕風徐來,有時傳來幾聲換崗的吹角之聲,周圍一片寧靜。

我走上城頭,明天要在城頭守著的諸軍正在忙著加固工事,他們也都沒注意我。我正看著,邊上忽然有人道:“楚將軍!這麽晚了,你怎麽還上來?”

那是路恭行。他大概也缺少休息,兩眼布滿了血絲。他是南門主將屠方的副將,南門是攻擊主力,他要負擔起前後接應和布置的重任,實在很累。我向他行了一禮道:“路將軍,我睡不著。”

路恭行走到我身邊,笑了笑道:“楚將軍,馬上便要有一場大戰,不休息好可不成。”

我訕笑了笑。這場大戰勝負仍然未知,雖然文侯說得大有把握,但我還是覺得勝算極少。我嘆了口氣道:“休不休息也是一樣,明天這時候,路將軍大概就看得到我戰死後的屍首被擡回來了。”

路恭行臉色一凜,看了看四周,沉聲道:“楚將軍,你現在可不是一個百夫長了,怎麽還說出這等話來?”

他說得很冷,我也只覺身上一抖,心知自己有點失言。我對戰事很悲觀,自己想想可以,確實不可以到處亂說,不然把文侯好不容易鼓舞起來的士氣都打了下去,但我們原本還有的五分勝算只怕又要丟掉一分。我垂下頭,忙道:“路將軍說的是。只是楚某身為軍人,為國捐軀,死而後已,這個打算自我入伍第一日便有了。”

路恭行也沉默了一下。我說的並不是虛言,他也該知道這一戰的兇險。而且這一戰已不僅僅是一次戰役了,可以說是帝國最後反撲的機會,勝了,事態尚有可為,敗了,那是整個帝國,不,是整個人類的敗亡。路恭行深通兵法,不會看不到這一點。

他拍了拍我的肩,笑道:“就算楚將軍你有必死的決心,也不要把死啊活的掛在嘴邊。當初前鋒營二十百夫長,現在可只剩了我們幾個,我還希望凱旋後大家再聚一聚,一起慶功呢。”

武功南征時的前鋒營的二十個百夫長,算下來現在一共也只剩了我們六個人。只是,這六個人裏除了錢文義,可以說只有路恭行和我最為接近了,另外三個雖然不至於是我的仇人,但也已形同陌路。刹那間我又想起了當初路恭行帶著我們沖殺的情景。那時如果沒有路恭行出色的指揮,只怕我們早就全軍覆沒了。現在我接替了路恭行的位置,可是想想看我實在遠遠不及路恭行。在赴援東平城時如果沒有甄以寧幫我,那時只怕前鋒營便已一敗塗地,也不會到今天了。

他的一席話如冷水澆頭。我又向他行了一禮,道:“多謝路將軍指教。”

這時,從城頭高處突然響了一聲笛,吹的正是那《葬歌》的曲調,悲壯中更帶著幾分蒼涼。我們都吃了一驚,同時擡頭望去,只見箭樓上站了幾個人,正在吹笛的正是穿著白袍的文侯。

我幾乎以為又回到高鷲城破的那一天了。但文侯吹出的這支《葬歌》更為激越,有如一支長劍,帶著寒光直插雲霄。城頭上所有的士兵都在側耳傾聽。笛聲不斷地往高處吹去,到了最後幾個音符,更是響徹行雲。聽著這笛聲,我的精神都為之一振,這笛聲像是有一股神奇的力量,讓人忘掉恐懼,忘掉怯懦。

這一戰,我不是為了帝君賣命,而是為了帝國千千萬萬的百姓,更是為了她。我擡起頭,方才的頹唐已一掃而空,只覺身上充滿了力量只待爆發出來。這時路恭行嘆道:“文武二侯,皆是當世笛之名手,果然不假。”

我的手摸到了郡主給我的鐵笛。郡主那天跟我說希望我好好學習一下音律,只是我一直沒有空,也只是放著。如果這次能夠回來,我一定要好好學習一下。太子曾說什麽音律中也有兵法在,那只怕是順口胡扯的,但音樂的確可以鼓舞士氣。

城頭的士兵加緊修整著破損處,天色正暗,他們做得卻更快了。我看著箭樓上的文侯,天風獵獵,吹得他的白袍在風中不住地飛揚,幾疑要淩空飛去。

淩晨時,隨著一聲吹角,城門緩緩打開。

那是通天犀角的聲音。晨光熹微,角聲卻淒厲如冰。文侯仍然一身白袍站在城樓上,看著即將出發的諸軍。

蒲安禮的五千人隊率先出城。為了不被蛇人發現,畢煒的神龍炮隊隱身在我的前鋒營隊中。這次是最後的決戰了,城中算上勤王軍已逾十萬,這十萬人中只有三萬分守東西二門,防備蛇人左右夾攻,其余七萬都已聚集在南門。

當初武侯十萬大軍南征,在圍城時十萬軍分守四門,從來沒有這麽多軍隊聚在一起過。文侯將這七萬人布成了十數個沖鋒陣,我想他的計劃定是由蒲安禮發動沖鋒,這樣蛇人必定也會將主力聚集在南門。而蒲安禮這五千人多半得有去無回,等蛇人擊潰蒲安禮沖上來時,再由神龍炮打它們一個措手不及,趁蛇人混亂之下,再以大軍盡數沖上。如果總攻得手,東西兩門各聚的一萬五千人也會開門殺出,成三面包抄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