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風雷激蕩 第二十五章 危在旦夕(第7/8頁)

這個實心眼的人,實在連騙他都不忍心。

他好像不知道我已經被削職為民了,仍是行了個大禮,起身要走。看著他要走我道:“陳忠,你自己也要當心。”

他得罪了二太子,如果離開邵風觀的範圍,只怕也不會有好結果的。但陳忠好像渾不在意,也不知到底是真不在意還是根本沒想到。他向我行了個軍禮,道:“楚將軍請回吧。”

我想說我現在根本不是將軍了,但他這時已經出了門。

也不知到底喝了多久,我都不知是怎麽散的,只知道回去時天已黑了,吳萬齡陪我找到住處,打開門,看著空蕩蕩的房間,我的呼吸也不由一滯。在這一片黑暗中,像是有把無形的快刀插進了胸口,我幾乎已失去知覺。

吳萬齡雖然沒有我喝得多,但也有了醉意,他大概也知道我身上沒有火石火鐮,幫我點著了蠟燭,大著舌頭道:“楚……楚……”說了半天也說不出來。他習慣稱我為統制,但我現在什麽都不是了,讓他改口,一時還改不過來。

我道:“好了,你回去睡覺吧。”

等吳萬齡一走,我走到床邊。因為有兩個月沒住了,床上已經積了一層塵土。我拿出來抖了抖,只覺口渴得要命,又走了出來。

今天是四月下旬了。月亮只剩了一半,冷冷的,像是結了冰。我站在井台前,壓了兩下汲筒,從水龍裏流出清冽的井水來。天是一天熱似一天,又喝了酒,有些頭痛。我把頭探進水裏,喝了兩口,水寒刺骨,但也讓自己頭腦一清,不再那麽暈乎乎的。

我把手撐在井欄上看著天空。月光清澈明亮,像是一只睿智的眼睛,但這只眼現在也是半閉著。我甩了甩頭,把頭發上的水甩掉,又重重地吐出一口氣來。

從明天開始,又是一個新的開端了。人生在世,實在有太多的變故,當我入伍時,曾經想過這一天嗎?僅僅是幾年而已,不僅是我一個人,帝國這個龐然大物也開始了分崩離析的第一步。從一片升平到戰火紛飛,再到蛇人的出現,一共也不過是短短兩三年而已。

帝國,真的有可能會覆滅嗎?這個雄踞於大地之上的王朝,會不會也踏上數百年前被大帝推翻的王朝一樣的道路?如果是的話,這一代的大帝將會是誰?或者,帝國會像死而不僵的怪物,經過了一番修整,仍然苟延殘喘下去?

以後的事誰也不知道。我垂下頭,茫然地又拉了兩下汲筒。水冷得像是鋒利的刀子,刺入皮肉,那一陣刺痛讓我身上一抖。

回到軍校,讓那些學生都吃了一驚。他們仍然記得我這個能和“軍中第一槍”鬥個旗鼓相當的老師,因此我回來後,他們欣喜若狂。

只兩個月不見,這批學生就大有進展。我帶他們時,騎馬騎得好的都還不多,但現在大多已經能在馬上不拉絲韁而坐了。文侯很看重雷霆弩,因此雷霆弩的教程很多,而我對雷霆弩的用法還不如他們熟,一天下來就覺得有些力不從心。等放了學,便到工部去一趟,想向薛文亦討教一下雷霆弩的使用心得。

一進木府,便聽得有人在叫道:“殿下好本領!”這聲音很熟,但也記不起是什麽人了。難道二太子在這兒?我吃了一驚,剛想在一邊看看仔細,卻聽得薛文亦在叫道:“哈,楚兄來了。”

薛文亦正坐在輪椅上,看著一群人在練習,領頭的是個華服的小孩,正是那個小王子。他手上拿著什麽,看見我,臉上露出了笑容,叫道:“哇,真的是楚將軍!”

他跑到我邊上,仰起頭看著我。對於宗室,我大多沒有好感,但對他我卻沒半分惡感。我笑了笑,行了個禮道:“小人打擾了殿下,請殿下恕罪。”

小王子道:“你不是在東平城嗎?怎麽會回來的?”

我道:“小人現在已不在軍中服役了,現在是軍校教席。”我的事太過復雜,跟他說也說不明白。小王子眨了兩下眼,道:“對了,楚將軍,你來看看薛員外給我做的好東西。”

他把手上的東西遞了給我。我接過來看了看,那是把小小的雷霆弩,具體而微,因為太小,把箭匣廢除了,直接裝箭。我道:“這是什麽?”

薛文亦道:“這是給小王子玩的手弩,打野兔飛鳥挺好。楚兄,你倒試試看。”

小王子拿過一支箭道:“對,楚將軍你試試。”

他指著二十余步外的靶子。這手弩很小巧,射程不會遠,做得如此精致,單手可以施放,而且不用上弦,扳機分兩档,扣下一半時是上弦,再扣就是放箭,薛文亦實在很有巧思。我對準準心,一箭射去,“叭”一聲,那支小小的短箭正射過靶心。

這手弩因為要讓小王子適用,做得太小了點,如果再大一些,因為單手可以施放,那麽騎在馬上,可以右手使槍,左手用手弩,讓敵人防不勝防,不失為一件利器。但我剛想到這些,不由又有些失笑。手弩的射程太短了,看樣子頂多也只能射到三十步外。以手弩的大小而論,力量不算小,但實戰時這樣的力道絕對不夠,只怕射不穿蛇人本身的鱗甲,更不用說是穿重甲的人了。而這手弩如此精致,只怕比雷霆弩做起來更費事,因為是木頭做的,又不會太牢固,實在不實用。何況我現在已經不是軍人,還想這些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