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奔掠如火 第十七章 虎尾嘩變(第2/7頁)

“我說,你願意的話,以後嫁給我吧。”

她眼裏一下又湧出淚水來,低下頭拼命喝著那碗剩下點碗底的湯。我笑了笑,道:“別嗆著了,慢慢喝吧。”

她擡起頭,又看了我一眼。一接觸到她的目光,我心頭不由一顫。那是怎樣的一種目光啊,帶著感激和痛楚,可是,我卻看不出有什麽愛意。

像蘇紋月這樣的女子,在和平時期即使不是名媛,也是很讓人愛慕的小家碧玉。如果那時我帶著這種近乎憐憫的口吻說要讓她嫁給我,只怕會被她嗤之以鼻。可現在說來,她聽在耳中大概和恩賜一樣。

只是因為戰爭。

我站起身,道:“你吃吧,吃好後收拾一下,別幹得太累了。”

我走出門去,蘇紋月這時已喝完了,放下碗道:“將……楚將軍,你要去哪裏?”

“我去看看生病的弟兄。”

我撩開門簾,走了出去。

也許,只是愧對她那種感激的眼神吧。在帳外,我淡淡地想。

雨還在下著,雨水打在我的戰甲上,發出輕輕的聲響。南疆雨季中期,雨總是下得細細密密,好像什麽東西都潮透了,很不舒服。

這時,虞代從一個帳篷裏走了出來,一見我,道:“統領,天正在下雨,快進來吧。”

我走了過去,道:“生病的弟兄們現在怎樣?”

蛇人每天必來攻擊一次,但一擊即走,都是在佯攻。可這種攻擊法,我們也疲於奔命,盡管知道蛇人明明在佯攻,可每一次都不敢大意。

虞代道:“不是很好,體溫還不曾退下去,最嚴重的一個已經有三天不退了。”

這十幾天來,龍鱗軍中也有近十個人生了病,病症和我差不多。如果能得到好好調養,那多半馬上會痊愈的。可是我還有武侯特別賜下的白米熬粥喝,他們有什麽可吃的?無非喝的湯稍多一些罷了。我道:“請醫官來看過了麽?”

虞代道:“葉醫官看過了,他說他營裏有些草藥,讓我今天去拿,吃了後會好些。”

我道:“我去吧,你看著他們。”

葉台的醫術很高明,但現在這樣,可能四門的帝國軍都有生病的,他未必還能管得過來。我讓一個小軍帶過戰馬來,道:“虞將軍,你和金將軍、吳將軍在這裏守好,別出差子。”

虞代答應一聲,我拍馬出了營盤。

西門的守軍士氣還算高昂。盡管經歷了沈西平戰死,欒鵬兵諫這些事,但嶽國華繼任以來,對右軍頗采取了些懷柔之策,那些曾因欒鵬兵諫受牽連的軍官都沒再有什麽追究,而柴勝相也仍是萬夫長,故軍心尚定。

走出了營盤,雨下得更密了些。我回頭看了看連綿的營房,眼前有一陣模糊。

剛走近醫營,便聽得一陣呻吟聲。

我跳下馬,一個士兵迎上來道:“楚將軍,你也來了。”

那是輜重營的一個士兵。輜重營從上次北門撤退遇伏以來,也是元氣大傷,好在他們現在事情不多,沒什麽影響。我道:“你們德大人呢?”

“他在裏面換藥呢。”

我把馬拴好,走了進去,那個士兵從一邊拿過一塊毛巾道:“楚將軍,你擦擦。”

我擦了擦被雨水淋濕了的臉,看著營中。醫營已坐滿了人,倒有一半身上並沒有傷。那種病已經在全軍中蔓延開來了,我有點憂心忡忡地想。這時,只聽得有個人叫道:“楚將軍!”

那正是德洋。他身上倒沒穿戰甲,戰袍解開了,露出半邊身子,一個醫官正給他換包紮的紗布。我走過去道:“德大人,你好。”

“好什麽,”他齜牙咧嘴道,“那些怪物好狠,我都十幾天了,這傷還沒好全。”

我笑了笑。他的體格遠沒我好,我只消七天便差不多痊愈了,他的傷和我差不多,但看樣子傷口才開始愈合。我道:“你放心吧,葉醫官醫道高明,很快便會好。對了,葉醫官呢?”

這時德洋的繃帶已經綁好了,他把戰袍披上身,道:“剛才還在這兒,那不是,在給人包紮呢。真是見鬼,屋漏偏逢連宵雨,現在軍中到處都有生病的,若這般下去,只怕全軍會失去戰鬥力。”

龍鱗軍的比例,三十個裏有一個生病,那麽全軍大約九萬人,有三千人生病吧。這個比例倒還不算大,可若是生病的人再多起來,的確會影響軍中戰鬥力的。我自己一場大病,兩天裏人事不知,那些士兵的病未必有我那麽重,但在病中肯定也無法執械上陣了。

我看著那些生病的士兵,道:“德大人,軍中還剩多少余糧了?”

我不過是順口一問,德洋卻似聽到什麽恐怖至極的話一樣,小聲道:“楚將軍,別說啊。”

我才猛地一驚。現在軍中缺糧,再說這些,只怕有不少人會喪失鬥志。我道:“好吧。我去找葉醫官,德大人你先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