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奔掠如火 第三章 修羅場(第2/7頁)

路恭行是虎威伯路翔的兒子,也是世家子弟。不過,他倒不屬蒲安禮那一幫人裏,與我們這些平民出身的軍官也處得很好,算是前鋒營持中那一派的首領。他屬下那兩個站崗的士兵見我過來,站正了行了一禮,道:“楚將軍好。”

我回了一禮,道:“你們路統制睡下了麽?”

一個士兵道:“不曾呢,還在和德洋大人商議。”

我走進營帳,周圍不時傳來女人的哭喊聲和那些男人的嬉笑聲。屠城後,照例由中軍派人選出擄來婦女中的絕色納入中軍,其他都歸各軍自有。武侯也不怎麽愛女色,只是帝君有過吩咐,要求班師後貢上美女和金銀,那班款待我們的女樂也是為帝君預備的吧。

不知怎麽,我卻又想到了那個面無表情的彈琵琶的女子。

她逃過這一劫,入宮後卻不見得比這好多少。

我的心微微一痛。

這種感覺從來也沒有過。我搖搖頭。

前面是路恭行的營帳。他不像我那麽特立獨行,還是和下屬住在一處。我在門口大聲道:“路統制在麽?”

路恭行走了出來,一見我,笑道:“楚將軍,你真是好酒量,我現在頭還有點暈,你一點事也沒了。呵呵,來,進去坐。”

我不禁苦笑。我的酒量哪裏有他那樣的世家子弟好,只是任誰碰到過那樣的怪物,什麽醉意也嚇醒了。

裏面,德洋正拿著一杯酒,喝得臉也有點紅,一個十分美麗的女子侍立在一邊,也必是他屠城得來的戰果。我不為人覺察地皺了皺眉,德洋卻叫道:“楚將軍,你也來了,來,喝酒,喝酒。”

我坐下了,那女子送上一杯酒來。路恭行道:“楚將軍怎麽有興來我這兒坐坐了?”

我把酒杯放在桌上,道:“路統制,你知道有種怪物叫蛇人麽?”

這話剛一出口,德洋卻一下睜大了眼,道:“是不是像蛇一樣的人?”

我道:“是。”

路恭行道:“你也知道嗎?我和德大人正在聊這個事。”

我吃了一驚,道:“你們也知道了?”

路恭行道:“白天,我營中幾個弟兄碰到了一個,十幾個人圍攻那一個,還讓它逃了,還傷了我們兩個人。”

我道:“你們在哪裏碰到的?”

路恭行道:“是在城西。”

城西是忠義伯沈西平的防區。沈西平與陸經漁齊名,號稱軍中雙璧,公論武侯麾下的兩員勇將,陸經漁智勇雙全,而沈西平卻是如烈火疾風,有“火虎”的綽號。攻城戰他並不擅長,但野戰卻無人能敵,文侯對他們兩人下過一個評語,攻則陸稍不及沉,守則沉遠不及陸。但如各統百人迎戰,沈西平的沖鋒之術,卻是天下無雙。這次四將合圍,沈西平統右路軍攻城西,武侯也生怕沈西平不遵軍令,嚴令他不得妄自行動,只能在城外嚴防,所以他的部隊接戰最少。大概是部隊憋得久了,入城後的屠城卻是屠得最兇的。

路恭行道:“楚將軍,你與那蛇人怎麽碰到的?”

我把剛才與蛇人遭遇的事說了一遍,說完了,卻見路恭行神色凝重,我道:“我已稟報武侯,君侯卻還不怎麽放在心上。”

路恭行沉吟了一會兒,轉身道:“德大人,你先坐一會兒,我與楚將軍一起去城西看看。”

走出營帳,路恭行讓部下備了兩匹馬,我們一起向西門走去。天已開始放亮了。這一片地方除了俘虜來的女子與工匠,已無平民了,只聽得到前鋒各營的兵丁正大聲喧嘩。我道:“路將軍,那蛇人真的如此令人擔心麽?”

路恭行看著天空,東邊,已有了一片曙色,一鉤眉月卻還斜掛在天邊,幾顆星已模糊不清。他看著天,道:“家祖當年與天機法師交厚,天機法師羽化前曾將一部手稿留在舍下,我小時看過,裏面大多是天機法師遊歷見聞,看了很長見識。”

我不知路恭行說這些做什麽。我沒看過多少書,做書本的那種紙張的制法已經失傳,現在的書多半用的是皮紙,是把牛羊之皮細細打磨脫色,一本書厚一點就要用到五六頭羊的羊皮,相當於一般三口之家一月的用度了,所以很多人甚至連書也沒見過。路恭行說這話,當然不是炫耀他有很多書,但我心裏還是有點不舒服。

他又道:“天機法師在那書中,對蛇人記得很是詳細,後面還說,當初他伴隨太子周遊天下,在南疆捕獲蛇人時,用了兩百禁衛軍和一百蒼月公的衛隊,但即使如此還是大費周折,那蛇人力量大得驚人,傷了十幾個人才將它捉住。天機法師曾向太子獻策說,若能馴養一支滿萬的蛇人軍,只怕是天下無敵。只是當時天下承平,而蛇人又難得一見,先帝也不把這當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