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奔掠如火 第一章 裟婆世界(第4/7頁)

我撫摸著書。這兩本書也許有兩千多年歷史了吧,現在摸上去還是光滑得很。只是,書裏講得卻很無聊,不過是講一個人經歷過的一些事。我看了沒多少,就發現了太多無法理解的詞語。

我們已經忘卻了多少有價值的事。我合上書時,不由得想著。

這時,門口一陣喧嘩。我不由皺皺眉。我實在不喜歡住在一個周圍都是屍體的地方,因此,我住的這個小屋子周圍幾乎都被拆成了白地。有誰會來這裏?

有人拼命地敲門。

我抓著武侯給我的百辟刀,走到門前。輜重官知道我住在這兒,可他已經忙得焦頭爛額,未必會來。

我大聲道:“什麽人?”

門外,是祈烈的聲音:“將軍,是我。”

我拉開門,祈烈興高采烈道:“將軍,我們給你帶了點東西來。”

我不為人覺察地皺皺眉。我實在不喜歡那些帶有血腥的戰利品。有一次在屠城時,我看見一個帝國軍拼命在捋一個少女腕上的金鐲,因為不太容易退下來,居然一刀砍斷了那個少女的手,以至於我老是夢見那一只滴著血的斷手。

“你們拿去分吧。”

祈烈看了看另外幾個我隊裏的人,笑了笑道:“這東西可不能分的。來,給將軍留下。”

兩個士兵不由分說,擡了一個大袋進來,小心地放在我的床上。我吃了一驚,雖然這口袋外面很幹凈,裏面說不定會是些滴血的金銀之類。我急道:“你們怎麽知道我住這兒?”

祈烈擠了擠眼,道:“聽德洋大人說的。”

德洋就是輜重官,也許這幫小子也給他塞了點財物了。我不想說,他們已經嬉笑著退了出去,祈烈走時還掩上了門。

我回到內屋,想把那一包東西叫人處理了。剛想把這包東西拖下床,卻見那大口袋動了起來。

裏面是個人!

我也一下子明白了祈烈的笑意。這裏是個人,那麽,肯定是他們找到的什麽美女吧,怪不得他說是“不能分的”。

我解開口袋,正如我所料,裏面是個捆得像個粽子樣的女子。

她像一只被鼠虎盯上了的小動物一樣,驚恐萬狀。我笑了笑,想安慰她幾句,她卻想拼命地躲開我。

“不要怕。”

這話一說出口,我就想罵自己。說得像是色迷迷的。她盯著我,眼裏充滿了仇恨。

我伸手去解她的繩子,她猛地縮成一團,躲開我。我有點尷尬地笑了笑,道:“我沒惡意的,你可以走。”

她看了看我,眼神卻還是狐疑和痛恨。我無計可施,拔出了刀,道:“把手伸出來。”

她也許以為我要砍斷她的手臂,毫不遲疑地伸出手。我把刀一劈,一刀砍斷她手腕間的繩子,連點油皮也沒擦破她,道:“你走吧。”

她大概覺得自己聽錯了,道:“讓我走嗎?”

我把刀收回鞘裏,道:“我說的,好像不是你不懂的話。”

她有點吃驚,拉開門,道:“我真要走了。”

我抓起床邊的一件長袍扔給她。那是帝國軍中平常的裝束,她那副樣子一出門只怕就會被人抓走。

她接過長袍,有點詫異地看了看我,我轉過頭,喝道:“你是不是不想走?”

她把長袍往身上一披。裝束整齊了,倒像是帝國軍中的一個雜兵了。看著她走出門去,不知為什麽,我覺得有點索然無味。

戰爭中,對敵人發善心,那是自尋死路。但戰爭結束後,是不是還得一點善心都沒有?我解下了武侯給我的佩刀,細細把玩著。這時,刀鞘上,用金絲嵌出了“百辟”兩字,這時我才發現下面還有八字銘文:“唯刀百辟,唯心不易”。是用很細的金絲嵌著,字跡很小,所以粗粗一看發現不了。

話很簡單,可我卻不知那是什麽含義。當初軍校中老師告訴我們,為將之道,文武兼備方為上將,文過於武則懦,武過於文則悍。盡管我更喜歡舞刀弄槍,可好像還是有點懦吧。至少,把她放走,那就是懦。

我嘆了一口氣,走出門。掩上門,看看門上德洋給我貼的那塊“前鋒五營楚”的牌子,不知為什麽,心底有點寒意。

我那房子雖然偏僻,但百步以外就是營房了。現在是屠城之時,到處都是血腥和焦臭,營房這一帶雖然都是算幹凈的,那股氣味還是很重,中人欲嘔。我走在一片瓦礫中,時不時地,還會看見在殘磚碎瓦間露出一條斷臂。

我背著手,走過營房。現在軍士多半屠城去了。高鷲城經營近兩百年,有人口三十萬。戰爭中雖也損失不少人口,但戰時逃到高鷲城的難民倒有五六十萬,現在城中共有八十萬人吧。要屠滅這座城,也許起碼還有五六天。對於久經沙場、殺人已成習性的帝國軍來說,也不是件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