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奔掠如火 第一章 裟婆世界(第2/7頁)

我怔了怔。武侯一向以悍勇出名,沒想到他居然一言道破了我的想法。我道:“末將不敢。”

武侯正色道:“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我下令屠城,並非好殺,不過為以後有心作亂人做個榜樣。”

我壯著膽,道:“大人,城中平民並非軍人,大帝得國之時,就明令不得殺降,故當時得民心。”

“你覺得我做得不得民心?”

武侯的臉色沉了下來,我心頭一動,只覺背上寒意陣陣,卻不敢多說什麽,只是道:“末將怎敢妄加置喙,不過一點管見,不過末將以為,大人所令,必定含有深意,是末將有婦人之仁了。”

武侯笑道:“婦人之仁。呵呵,為將之道,當初軍聖那庭天的《行軍七要》中,第一條中便講到了不可有婦人之仁。你沖鋒之時勇冠三軍,如今卻婆婆媽媽的。”

他從腰間解下佩刀,道:“此刀名曰‘百辟’,現賜予你,日後,用此刀斬斷你的婦人之仁。”

那把佩刀在空中劃了條弧線,我雙手接住,只覺手中一沉。正待跪下,武侯拍馬已沖了過去,他的兩個侍衛也追了上去。

得到武侯的賞賜,也許是件好事,可是,我內心卻更覺空虛。

回到營房,輜重官正在清點,準備開進城去。照例,屠城後休整幾日,便又要出發了。只是,現在這最後一戰後,剩下的事不過是清掃共和軍的余黨。這一次武侯南征,也出乎意料地順利,二月出師,一路勢如破竹,不過十個月便轉戰兩千裏,十萬大軍幾乎是全師而還,就算武侯,也是從未有過的戰績。

共和軍起於三年前。當初,鎮守南疆的蒼月公突然叛變,打出的旗號是共和軍。當時,蒼月公是帝國三大公之一,帝國的封爵,王爵只封宗室,三公世襲,二等爵是文武二侯,下面就是十三伯。蒼月公作為一鎮諸侯,以前的列代大公都是被倚作長城,誰也沒料到他會叛變,使得帝國措手不及。蒼月公起事之初,極為順利,兩個月便掃平了大江以南,與帝國形成劃江而治之勢。

這一代帝君,帝號太陽王。盡管太陽王自詡為“如太陽一般明亮”,但作為一個君主,可能永不會被後人稱為明君,不過必然會以性能力高強而留名青史。他的後宮有一千余嬪妃,子女據說每次在吃飯時要擺出幾十張大桌子了。當然,這些肯定是民間之人胡說,以一國之君,那些皇子公主不會像平民百姓一樣團團圍坐著吃飯的。民間傳說,太陽王的前生一定是一匹種馬。他的精力,也許也被女人吸幹了,蒼月公初起時,他居然顢頇地認為那是謠傳。如果不是文侯力排眾議,以一支偏師燒盡蒼月公屯積在大江南岸的船只,只怕帝國的歷史早已結束了。

也許,盡管每一次戰爭我都沖鋒在前,其實在我內心裏,依然站在共和軍那一邊的吧?這讓我有點恐懼,仿佛內心的不忠也會在臉上表露出來。

胡亂想著,把甲胄收在箱中。本來這些事都該祈烈做,不過我實在不喜歡一個大男人擺弄我的衣服,即使是鐵甲也一樣,因此,總是我自己收拾的。軍中不知道的人,還說我很平民化。說來可笑,一個百夫長,不過是軍中的下級軍官,可是就被人看做是貴族了。

這時,我的營帳簾子被撩了起來,是輜重官。他一見我,道:“啊,楚將軍在啊,武侯有令,拔營進城。”

這些事其實也跟我沒關系,拔營的事,都是輜重營的人做的事,可是,我卻道:“我也來吧。”

好像做些雜七雜八的事,可以忘掉我內心的空虛一樣。

輜重營的任務就是收拾、趕車。武侯治軍如鐵,每次跟武侯出戰,每二十個營帳放一輛大車。戰場上人也朝不保夕,因此東西都很少,像我有鐵甲,一般士兵的皮甲平常都不脫的。

武侯的四將合圍戰術攻下了高鷙城,卻也損失了近千人。我一邊收拾,一邊聽著別人的嘮嘮叨叨,不知不覺,東西都收好了。

輜重營的人是最不合算的,每一次屠城,他們都沒份,而戰後,也只有一份平均的財物,所以不少年輕力壯的後勤兵老是向我磨著,要去前鋒營。他們並不知道,也許知道了也不想多想想,前鋒營的陣亡率是最高的。武侯出戰以前,前鋒營兩千人,二十個百夫長死了七個,而全軍陣亡的士兵,十之三四在前鋒營。也許,武侯因為此才把第一道屠城令下給前鋒營吧。

我看著長長的輜重車隊開進城門。那道厚厚的城門還倒在地上,上面還留著我的巨斧留下的痕跡,混雜著死人的碎肉、血跡和火燒的焦痕。

不論如何,戰爭結束了,共和軍已經成為歷史名詞。

這時,一個後勤兵叫道:“楚將軍,那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