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五(第2/4頁)

兩人並肩躺在床上,他感覺恍如一夢,想起朋友寫的一部小說《亭長小武》,他喜歡那小說,但對裏面描寫的愛情不信任,男女主角不應該剛認識就上床,沒道理,沒有感情鋪墊。朋友說:“女讀者這麽說還差不多。你是男的,還挑剔什麽?”他問為何,朋友說:“這種事所在多有,女人不信,不是她們罔顧事實,而是因為這樣寫,滿足不了她們的情感需求。所以說,現實主義的,往往都不是美好的,大家都愛看童話。不獨女人,男人也一樣。”方子郊一想也是,那小說寫的是漢代,以漢代的民風,這種事確實不能說不存在。就像他現在這樣,和一個認識不久的女孩赤裸裸躺在一張床上。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麽似的,陳青枝突然說:“我們這樣是不是太快了。”

“不快。”方子郊生怕丟失什麽,“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有情人就是要趁早成為眷屬嘛。”

她笑了笑:“你為什麽不記得我的名字,還是故意裝不認識。”

方子郊道:“這倒是冤枉,雖然我也愛看美女,但比較矜持,越美反而越不敢看,也許是看過你一眼的。”

“你是悶騷型。”她笑。

“好吧,雖然很難聽。”

“我倒記得很多你講課的內容。”

“說說看。”他心裏一陣得意。

陳青枝道:“有一次你講《詩經》裏的一篇,解釋‘維仲山甫舉之,愛莫助之’兩句,我沒背錯吧?”

“很準確。”

“你記得自己怎麽講的麽?”她嘴角含笑,望之令人神癡。方子郊無端升起勇氣:“我是不是講得很色情,說仲山甫的陰莖舉起來了,卻沒有女人,毫無辦法,旁人也愛莫能助。”

陳青枝道:“你想什麽呢?在課堂上,你敢這麽說嗎?”

“不敢。”方子郊笑,“開玩笑。”

“你站在講台上,看上去蠻純的。你專門講了‘愛’字,說什麽‘愛’者,隱也。”

方子郊不記得這事:“哦,是麽,我那麽文藝?”

陳青枝道:“誰知道。你當時說,漢代有一個姓鄭的人,他的解釋是,愛,惜也。愛莫助之,就是愛莫能助,可惜沒有人幫助仲山甫這個人。這好像更合理。但你說,你更贊同一個姓毛的人的說法,他說愛,隱也。這句的意思是仲山甫做的事無形而微妙,沒有多少人能夠理解,並因此幫助他。”

“嗯。”方子郊道,“是這樣。那門課我只講過一次,你怎麽記得這樣清?”

陳青枝道:“我也不知道,也許當初我已經喜歡上你了吧。對喜歡的人,一般他說的話總是記得很清楚。”

“當初——那你為什麽現在才出現。”他假裝一副委屈的樣子,當然知道,這也只是姑妄聽之而已。

“亡羊補牢,為時未晚嘛。”她笑臉盈盈。

“好吧,繼續說吧。”他道,“我下面怎麽解釋的?這種學科枯燥,一般不好記啊。”

她突然伸出手:“你下面可不會解釋,是用上面解釋的。”

方子郊感覺下體被軟綿綿的手捉住,迅速勃起,頭腦又是一陣空白,他再次環抱陳青枝,吻住她的嘴唇,“我上面是怎麽解釋的?”

陳青枝低聲道:“你說,要從訓詁學的角度闡發,說‘愛’為什麽訓為‘隱’呢?是因為愛是一種非常朦朧,不可捉摸的心理狀態,像夏天的夜晚,天際只留一抹晚霞,蝙蝠在空中捉蚊子,戀人們在樹下呢喃,只有趁著這若有若無的霞光,心中的委曲才敢向戀人吐露。而且有趣的是,古漢語裏面‘隱’字本身也有‘愛’的意思,《詩經》裏說‘愛而不見’,又是隱蔽而不見的意思。這說明,古代人精確地把握了愛這種情感的特點,愛就是隱約朦朧的心思,為什麽人們把不正當的男女關系用曖昧這個詞形容呢,也是因為此。不正當的男女關系,反而是真正的愛情,那種夫妻之間,坦蕩透明的,也許反而不算愛了。”

方子郊緊貼著她的嘴唇:“我在課堂上這麽說了嗎,這也太不顧師道尊嚴了吧。”

“你說了。”陳青枝看著他,“你很幽默,課堂上不經意的話,往往很幽默。再說你現在顧及師道尊嚴了麽?”

“那不一樣,你現在並不是學生……你愛我嗎?”

“本來是的,但現在上床了,一切都天朗雲清,不曖昧了,這還能算愛嗎?”

“看來我們應該在網上多調一段時間情。”

“可我又迫不及待想見你。”

又一陣甘露滴向心頭,甜得不知身在何方。方子郊使勁親吻她:“我們現在還是不正當的男女關系,這就是愛。我下面漲得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