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第2/4頁)

方子郊本想攔住她,但一想這樣反而局促,就聽之任之了。陳青枝一氣念完,說:“沒想到您還會寫文言文,現在幾乎沒人會了。”方子郊道:“一個朋友囑托,推脫不掉,不得不硬著頭皮獻醜。”

陳青枝道:“寫得這樣好,怎麽叫獻醜,現在只有闊佬才會玩這種風雅,潤筆費不少吧?”

方子郊搖頭:“純粹是幫忙,哪有什麽潤筆?”確實沒跟吳作孚說要稿費。當然,他也並不認為這值什麽錢。

陳青枝仿佛一本正經又仿佛故意:“太可惜了。當年錢謙益一篇文章賣一千兩白銀,按照明朝的物價,可以買棟大宅子。現在的闊佬,也太不尊重知識,太不尊重文化了。”

方子郊失笑:“瞎說,我怎麽跟錢謙益比,人家是一代宗師。”但明知人家是胡亂奉承,聽的人心裏的快樂,又有誰壓抑得了?

陳青枝道:“就算不能比,起碼也得給你五百兩銀子。哎,不說了,我特喜歡‘明瑟’二字,‘草木明瑟’。真好。”

方子郊刮目相看:“沒想到你還挺識貨,這最好的兩字,卻正是那商人取的,拍馬屁拍錯了地方哦,吃飯。”

陳青枝道:“看不起我是吧。好,吃飯。吃完飯,要聽我訴訴苦哦。”她白皙的鵝蛋臉上,閃現一抹肆無忌憚,這大概是略有姿色的年輕女孩的習慣,習慣成了自然。她深知沒人能拒絕。方子郊當然也不能。

一會兒杯盤狼藉,陳青枝利索地收起了碗筷,方子郊想上前幫忙,陳青枝不答應:“你是老師,學生幫忙做點事,應該的。”他還要搶,她道:“這樣搶搶奪奪多難看,好像打情罵俏。”

他一愣,這女孩真是口無遮攔,只好假笑:“那我就不客氣了。”心頭幸福之泉更是一陣噴湧。這是一種最為難得,最值得享受的曖昧。曖昧,陰暗模糊,情感或許也喜歡明朗湛藍,但似乎永遠不能替代曖昧給人帶來的享受。方子郊蠢蠢欲動,初夏快要來了,窗外的綠樹展示著蓬勃生機,他的生理機能也是。面對一個頗有姿色的女孩,他無法保持寧靜,無法不騷動。

仿佛是為了配合他似的,走在門口的陳青枝又回過頭來,嫣然一笑:“方老師,你要怎麽個對我不客氣了?”她的聲音黏黏的,仿佛剛起床似的慵懶。尤其是“方老師”的稱呼,又甜又糯,從中感受不到一點它詞義中應有的尊敬內涵。她簡直把“老師”這個詞給毀了!方子郊腦中掠過一些色情盤片的畫面,穿著警服、軍裝和護士服的AV女優,大概正是用這種對職業本身的顛覆,帶給人強烈刺激的。方子郊不由得暗罵自己,荒唐。擡起頭來,見陳青枝依舊站在門前,心頭立刻又變得柔軟,他差點想說,怎麽欺負?當然是把你抱上床,但當然不能:“我說的是不跟你客氣,而不是不對你客氣。”該死,這有什麽值得辯解的?都是成年男女,那點意思還不能看透嗎,可是,她真的是那種意思嗎?方子郊大不自信。好在陳青枝沒有糾纏這些字詞末節,她用手肘推開門,抱著碗出去了。方子郊又暗罵自己太不紳士,連幫忙開個門都不會。

好在陳青枝回來後,就變得正常了,談起了心中苦楚,原來最近失戀了。方子郊略覺失望,又心底自嘲,你也太把自己當根蔥了。不過在午後的春陽下,坐在椅子上,和一個長得漂亮的姑娘慵懶地聊天也是一件愜意的事。他問:“為什麽失戀,被人甩了?”

陳青枝道:“才不是。是我甩他。”

“這就對了,誰有資格甩你?”話一出口,方子郊又鄙視自己,怎麽變得諛詞如潮,都不用過腦的?

“太吝嗇!竟跟我說,現在收入不高,正在創業階段,能不花錢盡量不花。還特別叮囑我,未來三五年內,你千萬不能失業,因為我可能養不起你。你聽聽,這是人話嗎?男人什麽都可以忍,就是小氣不能忍。這男人啊,就是個傻逼。”她竟然說起了粗話。

方子郊倒沒覺得粗,倒不是因為她長得好看,很多長得好看的女人,一旦冒粗,整個形象就像大樓爆破那樣坍塌。而陳青枝卻依舊巍然屹立,她那口標準的普通話,以及那種溫軟的嗓音中帶著的天真無邪,怎麽也不讓人覺得庸俗,仿佛那句粗話一出口,就和她本人揮手作別,撇清了關系。有些姑娘,真的就是這麽可愛?!

方子郊道:“男人小氣,確實不能忍。別說你們女人,我都不能。你多久發現的?”

“哎,別女人女人好不好,我才23歲。說實話,第三次見面發現的。”

“你這算什麽失戀?太誇張了。這才在相親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