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五(第3/3頁)

木俑的原型肯定是伍生最心愛的女子。方子郊可以肯定,她們曾生長在楚懷王和楚頃襄王時代,那是兩個昏聵而可憐的國君主宰的時代,方子郊對他們本人不感興趣,只是羨慕他們見過一個偉大的詩人,屈原。

如果真有時光穿越機,方子郊最想見的人之一就是屈原,因為屈原生活在楚國,這已很讓他感興趣;屈原還是個詩人,在戰國時代,有很多很多的縱橫家,很多很多的儒生,很多很多的陰陽家,很多很多的法家壞蛋,但只有一個詩人。當然,你也可以說,屈原是被迫寫詩的,他本意還是想當一個政治家。這看法似是而非。詩人從來沒有被迫的,如果有,也是被他自己的心靈所迫。剛強的心靈,是一塊鹽堿地,出產不了詩這種微渺的東西。

不過方子郊也知道,楚國人沒有青黴素,那時的日子絕沒有想象的那麽好,做人應該現實一點。

一想到現實,方子郊忘了那個木俑,想起了前女友。她來撿走自己的東西,賭氣似的,衣服扔得滿天飛,當然,都是方子郊的。其實方子郊總共也沒幾件衣服,她的衣服一揀走,衣櫥裏頓時空蕩蕩的,可以藏一個人。方子郊索性把它當成書箱,一些年輕時積攢的文學類書籍,全部放入。很久以來,他就沒再翻過。沒有時間,也沒有意興,一切都打不起精神來。很多同學跟他說,文學沒任何用處,他們從來不讀小說詩歌,如果要讀課外書,也會讀點有用的,比如怎麽對付拖延症、怎樣買股票……文學嘮嘮叨叨,就是抒發些病態思維,純粹浪費時間。

幾天後,方子郊有個發現。那天有一學生來借書,方子郊給他找,手忙腳亂之際,木俑掉了下來。他很過意不去,幫老師揀起。方子郊裝作不在意,其實很心疼,還好,頭和胳膊都沒有掉,只摔掉了一點漆,他隱約發現有點不對。等學生一走,他細細端詳掉漆的地方,才發現木俑的背後大不尋常。

如果這木俑是那個叫伍生的墓主所制,那家夥一定是個能工巧匠,可以媲美傳說中的魯班。他有點害怕了,也相信,這個木俑或許不同尋常。

雖然只學了幾個月的木匠,但一般榫頭還是難不倒他。他很快就打開了木俑背後的一塊木板,幾個精巧的小木塊掉了出來,眼前出現的一切讓他驚呆了:裏面竟然是很復雜的結構。如果不是親眼見到,他完全不能相信。難道這個伍生還是墨子或者公輸班的門徒?在機械方面,方子郊是個西方崇拜者,雖然古書上曾經說,墨子做過一個木頭鳶,機關設好,可以在天上飛翔三天不落。公輸班也以制造精巧的機械聞名,但那畢竟是傳說,如果中國工匠曾經這麽厲害,又怎麽會落到近代動輒挨打的地步呢?

他擡頭瞥了一眼日歷,過幾天就是清明節了。又轉頭望望窗外灰蒙蒙的天,簡直看不出有一點小時候沁人心脾的春天氣息,那種氣息,柔和美麗,潤物細無聲,不知什麽時候就突然潛入你的鼻孔。正好心情不佳,他決定請假回家一次,順便把木俑帶去,給原先的師傅扁頭看看,究竟有什麽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