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天長地久(第2/7頁)

拓拔野氣如潮汐,想要將混金鏈掙碎開來,卻覺天旋地轉,動彈不得,四面八方都是如狂潮怒浪般的陰陽五行真氣,洶洶擠壓封堵,莫說真氣,就連意念也仿佛被困鎮其中,絲毫感應不到鐘外情景!

又驚又怒,喝道:“林雪宜!你想做什麽?快打開鐘罩,放我出去!”聲音在兩儀鐘內嗡嗡回蕩,直如轟雷狂奏。

女媧所創的“兩儀神蠱”既已失傳數千年,除了這蛇族亞聖,天下又有誰人能有?他與龍女都是聰明絕頂之人,只是一則救子心切,二則對這不死國主毫無提防,這才被她算計了個措手不及。

氣浪層層推湧,幽香撲鼻,將兩人肌膚相貼,緊緊擠到了一起。只聽林雪宜銀鈴似的在他耳畔格格笑道:“陛下莫著急,等回到三千年前,我自然就放你出去了……”

拓拔野截口喝道:“什麽三千年前,三千年後。你既知我是陛下,還敢犯上作亂?再不收手,可別怪我不客氣了!”

若換了平時,只需指掌微動,便可立時將她擒下。但此刻周身被陰陽八卦鏈所縛,經脈又被兩儀鐘、盤古九碑與二八神人產生的渦旋巨力封堵,元魄受困,難以集中念力,連“種神訣”也無法使出。饒是他神力通天,這一刻竟如夢魘壓身,徒呼奈何。

又聽林雪宜幽幽地嘆了口氣,柔聲道:“陛下,不是奴婢存心冒犯,只是你神通廣大,若不用這‘兩儀八極九天十二地陣’將你困住,你又豈肯聽我說話?”呵氣如蘭,吹在他的耳根上,又麻又癢。

拓拔野臉上正自燒燙,突然又是一涼,她那柔軟滑膩的手掌竟沿著他的臉頰撫摩而上,驚愕羞怒,想避卻避不開來,更不知為何她竟能動彈。

林雪宜似是知其所思,微笑道:“陛下不記得了麽?此陣又叫‘回光陣’,是陛下當年親自所創。越是真元強猛之人,受困此陣,越難動彈。反倒象我這樣經脈盡斷、真氣俱無的廢人,還能略微行動。陛下如果想自在一些,就別再這般徒勞掙紮啦……”

拓拔野聽到那“回光陣”三字,心中一震,不知此陣與“回光訣”又有什麽關聯?收斂心神,冷冷道:“什麽‘回光陣’?你究竟在胡說什麽?”

林雪宜微微一笑,道:“陛下既能默記出盤古九碑上的所有文字,又怎會忘了這至為緊要的‘回光陣’?”纖手反轉,將他腰間的天元逆刃拔了出來,斜斜指向鐘頂。

只聽“當當”亂震,十二時盤忽然沖起刺目碧光,與刀芒交撞,炸爆出萬千道霓光,滾滾投映在銅鐘四壁上。光浪浮動片刻,漸漸凸現出上千個蛇形古文,金光閃閃,急速飛轉。

鐘內瑰麗萬端,林雪宜雙眸閃著奇特的光澤,似悲似喜,柔聲道:“‘滔滔東逝水,皎皎北辰星。開謝花兩岸,圓缺月孤明。扁舟千山過,白發一夜生。天地同此恨,何必怨春風?’陛下當年送我的這首詩,可還記得麽?”

頓了頓,道:“那年我新登‘不死國主’之位,受女帝征召,被迫率領族人,隨著陛下征討各族,心裏卻是百般怨恨,只盼著陛下早早敗亡,我好帶族人還鄉,遠離幹戈。

“豈料陛下攻無不克,所向披靡,短短半年之間,便九戰九捷,縱橫數萬裏,接著又在天山之圍中大破四族聯兵,只身擊殺四族帝尊,將最為兇狂的康回封鎮於昆侖山下。那一戰之後,天下震動,各族帝神盡皆臣服。

“我同陛下出生入死,形影相隨,原先的怨懟惱恨不知不覺消失殆盡。到得後來,想到一打完仗,便要返回鄉裏,再難與陛下這般朝夕共處,心裏竟是說不出的刺痛難過,只盼各族莫要投降,戰事永無窮盡。”

拓拔野心中大震,才知道這蛇族亞聖女竟對伏羲暗懷愛慕之意,難怪這半年多來,她對自己如此溫婉恭順,言聽計從。

又聽林雪宜道:“但江河流萬裏,終有入海時,天下終究還是平定了。我隨著陛下乘舟返回帝城,那時正值暮春,大風吹來,兩岸落英繽紛,姹紫嫣紅地堆積了半船,我想到一年中最美的光景即將逝去,想到明日一早便將與陛下分離,突然覺得痛徹心骨,悲不可抑。

“陛下,就在那時,就在那滿江搖蕩的月光裏,我突然明白自己喜歡上了你。而這種喜歡,不知由何而來,也不知由何而去,就象楊絮纏卷著春風,落花追逐著流水,注定沒有結局。

“你絲毫不察,一個人落寞地坐在船頭,對月獨酌,自斟自飲,大醉了一場。我問陛下,天下已定,復有何憂?你哈哈大笑,蘸著江水,在船舷上寫了這首詩,說古來聖賢皆寂寞,現今你唯一的敵人,只剩下了‘光陰’,他年他日等你練成了‘回光訣’,連‘光陰’也一並打敗了,那可真不知活著為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