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春蠶到死(第2/6頁)

姬遠玄微笑道:“你聰慧絕倫,怎地連這也想不明白?西王母何等人物?昆侖上下又有多少巫醫高手?倘若單只流沙妖女的蠱毒,果真便能確保得手麽?玄女之所以不和你說這些,乃是怕你聽了不高興,以為我們對你的本事有所懷疑。你可真是把她的好心當作驢肝肺啦。”

淳於昱低聲道:“你……你說的是真的?”語氣大為松動,顯是已然當真。

姬遠玄嘆道:“昱兒,昱兒,這些年來我何曾騙過你?你既不信,我便當著武羅仙子之面,劃地為誓:今生今世,我願與你合二為一,永不分離。若違此心,粉身碎骨,萬世不得超脫。”

淳於昱“啊”的一聲,忍不住又哭了起來,此番卻是因為激動歡喜,抽噎道:“姬郎!姬郎!”

又聽武羅仙子淡淡道:“陛下,陰陽聖童失蹤已有數日,若有個三長兩短,玄女必要震怒責怪,到時即便你要袒護於她,也無甚理由了。”

淳於昱忙止住哭泣,道:“姬郎,陰陽聖童被我藏在竹山山陰的蒼玉洞中,毫發無傷。我給他們留了許多清水和食物,至少可捱得半月……”

武羅仙子截口道:“倘若陰陽聖童中了半點蠱毒,壞了完壁之身,他日修不成‘太極和合大法’,玄女一樣唯你是問。”

淳於昱道:“姬郎放心,我不曾下過半點蠱毒,若有虛言,天打雷劈!”

洞內寂然一片,只聽得三人的呼吸,和淳於昱幾聲輕微的抽泣。過了片刻,姬遠玄的聲音突然變得說不出的森寒冰冷,淡淡道:“很好,既然你全都說出來了,寡人也就給你一個痛快。”

話音未落,“嘭”的一聲悶響,淳於昱似是被他猛然擊中,抽泣聲陡然斷絕。

拓拔野心中陡沉,又驚又怒,想不到他誓言猶在,竟會突然下此毒手!忍不住凝聚念力,洞穿冰壁朝裏探望。

但見淳於昱軟綿綿地蜷在洞角,臉色煞白,嘴角紅絲,衣裳上噴得盡是斑斑鮮血,雙眼淚水瀅瀅,怔怔地望著姬遠玄,驚駭、傷心、痛苦、絕望、懊悔、恨怒……各種神情交相並揉,嘴唇顫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姬遠玄背負雙手,淡淡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一定在想我剛立過的誓言,怎麽轉瞬就忘了。我只說過‘今生今世,願與你合二為一,永不分離’,可沒說過不殺你。放心吧,等王母登仙之後,我定將你屍身吞入帝鴻之軀,也算是圓了這番誓言。”

淳於昱微微一顫,淚水倏然滑落。

瞧著她那傷心欲絕的痛苦神色,拓拔野對她的厭恨突然全都煙消雲散了,又是憐憫又是難過。

她雖手段狠辣,歸根到底,也不過是個一心為母報仇,卻又為情所困的可憐女子。從前情迷公孫嬰侯,後來竟又喜歡上了比公孫嬰侯更狠毒百倍的黃帝少子,真可謂所托非人,貽誤終生。

武羅仙子豹裳鼓舞,翩翩站在旁側,淡然道:“淳於國主,當年你中了公孫嬰侯的蠱毒,若不是玄女相救,焉能活到今日?你不思報恩,反而恃寵生驕,居功自傲,動輒要挾主公,全然不顧大局。這些都也罷了,但你騙奪陰陽聖童,重傷冰夷公主,又勾結流沙妖女,破壞西陵婚禮,大逆不道,萬死難辭其咎,主公若是饒你,又何以服眾?”

頓了頓,嘴角冷笑,道:“若不是還需留你完屍,造出你被流沙妖女下了‘子母金蠶’,故與苗賊勾結、刺殺王母的假象,早就將你放入煉神鼎中,形神俱化了,哪需和你費上這麽多口舌?”

淳於昱閉上雙目,不再看二人一眼,似是萬念俱灰,只求一死。“哧哧”輕響,身上突然長出許多嫩綠的藤蔓,將她繚繞纏住。

姬遠玄故意用木族的“斷木春藤訣”殺她,自是擺明了嫁禍蚩尤。拓拔野聽到“子母金蠶”四字,心中驀地又是一動。若能救出火仇仙子,即便不能借以扳倒帝鴻,至少也可通過其體內子蠶,找到流沙仙子的下落。

當下更不遲疑,戴上人皮面具,喝道:“妖孽受死!”翻身沖入,氣刀如狂飆怒卷,朝著姬遠玄後背猛劈而下。

他氣息方動,姬遠玄立時察覺,下意識地抓起淳於昱,順勢朝他氣刀橫掃擋來。

拓拔野一凜,硬生生斂氣回卷,如氣帶似的將火仇仙子倏然纏住。兩道橙光滾滾爆舞,鈞天劍、豹神刺業已劈面攻至。

“轟!”三團光浪猛撞,晶棱炸舞,震耳欲聾,整個冰洞瞬時炸裂,沖天鼓起奪目絢光。

拓拔野胸口如被狂潮猛撞,腥甜狂湧,緊緊抓住淳於昱,因勢隨形,借著那狂猛氣浪,怒箭似的朝外倒射而出。

姬遠玄、武羅仙子手臂經脈酥麻如痹。又驚又怒,不知此人究底是誰?竟能在他們二人夾擊之下安然逃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