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西陵出閣(第3/6頁)

冰夷一震,臉上再無半點血色,喝道:“拓拔野!你是拓拔野!你沒死……你……你竟然沒死……”又是驚訝又是惱怒又是恐懼,混金鎖鏈隨著周身顫抖而叮當亂響。突然又仰頭格格大笑起來,淚水交流,似是覺得世事荒唐滑稽,可笑絕倫。

落日西沉,映照在她臉上的霞光倏然黯淡了,她身子微微一晃,軟綿綿地垂臥在地,笑聲隨之斷絕,淚珠也仿佛凝結在了笑容上,再不動彈。

拓拔野一凜。蚩尤失聲道:“冰夷姑娘!冰夷姑娘!”搶身抓住她的脈門,將真氣綿綿輸入,終已遲了一步,心跳、呼吸俱止,已經玉殞香消。

狂風鼓舞,拂動著她雪白的長發,鎖鏈叮叮脆響。

蚩尤呆呆地握著她冰冷的手腕,胸膺郁堵,難受已極。突然想起多年前,第一次在日華城的驛站與她相見的情景。想起那一刻,楊花飄舞,從她四周掠過,她低頭輕輕地吹掉粘在衣袖上的一絲楊花,雪白的長發徐徐在空中劃過一個優美的圓弧。想起那三十六只銀環突然飛散,隨著如波浪般鼓舞的長發,在風中回旋環舞,忽聚忽散……

命運冥冥難測,就象那三十六只變化無形的銀環,在風中聚散無常,在每一個交錯的刹那,變幻出詭譎的圖案。

那一刻,無論是他,抑或是她,又豈能料到彼此之間竟會發生這樣難解難分的孽緣呢?

※※※

又是黃昏,落日熔金,半天藍穹半天雲海,雪嶺如金山,在霞雲中若隱若現。

山嶺下是連綿不絕的碧翠森林,夾雜著大片的鮮綠草野,以及艷紅如雲霞的漫漫杜鵑花。

山嶺上融化地冰雪匯作清澈小溪,潺潺地穿過樹林,流過山腳,宛如玉帶蜿蜒。野鹿、羚羊成群結隊地在溪邊低頭飲水,一陣狂風刮來,林濤呼嘯,它們又紛紛受驚奔走。

拓拔野騎在龍馬之上,仰頭眺望。那巍巍雪峰宛如金劍,高聳破空。心中悲喜交織。相隔數年,終於又見到了這至為雄偉壯麗的昆侖山。只是山河依舊,人物全非,當然蟋桃會時的盛景如今再也看不到了。

晏紫蘇乘馬徐行,傳音道:“後天便是西陵公主出閣之日,各族派了許多貴候、使臣,前來賀喜,暫時都住宿在那‘七星驛站’內。等到明日清晨,眾人來齊之後,方才憑借請柬,一齊上山。”纖手指處,遠處山林碧野之中,幾座石樓參差而立,頗為醒目。

蚩尤“哼”了一聲,揚眉冷笑道:“西王母生怕我們攪了她招贅女婿的好事,我偏要鬧他個天翻地覆!駕!”猛地揚鞭縱馬,當先沖過溪流,驚散鹿群,朝那驛站飛馳而去。

晏紫蘇抿嘴微微一笑,策馬疾奔,遠遠地傳音笑道:“拓拔太子,當日你與龍妃大婚之日,姬小子派公孫嬰候前來搗亂,此番你可要以牙還牙,也搶他一回新娘了!”

拓拔野莞爾失笑,想起纖纖,心頭一暖,熱血如沸,暗想:“好妹子,我絕不會讓你嫁與這人面獸心的妖魔!”雙腿一夾,縱馬緊隨其後。

昨日冰夷死後,三人將她埋葬在鳳冠山頂,而後又回到谷中,徹夜傾談,互相述說了這幾年間發生之事,說到快慰處,齊聲大笑;說到憤懣時,縱聲嘯呼。人生有知己相慰,無論悲喜怒恨,都倍覺痛快淋漓。數年未見,彼此間不但沒有半點生疏拘謹,反倒更覺親密無間。

聽說流沙仙子、淳於昱盡被九天玄女擄去,蚩尤的擔憂反倒稍有消減,水聖女即便再過歹惡,終究虎毒不食子,“陰陽聖童”若是落入她的手中,至少不會有性命之虞。

三人議論半夜,認定九天玄女乃鬼國之樞紐。姬遠玄近日大婚,烏絲蘭瑪必會趕往昆侖慶駕,與其盲目地四處尋找其下落,倒不如守株待兔,結網候魚。只要能擒伏水聖女,不但可救出流沙與“陰陽聖童”,還有望揭穿帝鴻身份,阻止纖纖婚禮。於是喬裝化容,全速趕來。

三騎風馳電掣,很快便掠過草野,到了那驛站之外。

遠遠望去,旌族林立,炊煙裊裊,獸騎星羅棋布,到處都是穿行不絕的各族使者,人聲鼎沸,笑語不絕。

三人翻身落馬,將韁繩綁在樹幹上,徑直朝驛站內走去。觸目所及,周圍群豪大半都是當年蟋桃會上見過的權貴,有的雖然說不出名字。卻也頗為眼熟。反倒是他們喬化作南荒蠻族,無一人認得。

蚩尤與其中不少人在疆場上交過手,此刻此地相逢,感覺殊為奇怪。當下誰也不理,昂然朝裏走去。他雖然容貌全非,但那卓然不群的桀驁氣勢仍引得眾人紛紛側目,微覺奇怪。

忽聽南邊鳥啼如潮,眾人拍手笑道:“新朗的使者來啦!”歡聲雷動,競相蜂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