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太古囚族(第2/6頁)

蚩尤從未見過這冷漠矜持的火族郡主如此失態,一時驚愕不知所措,低聲道:“八郡主?八郡主?”連叫了幾聲,見她滿臉玉箸縱橫,神色恍惚,生怕她狂亂自傷,奮力從背後將她抱住,喝道:“八郡主!我們再想其他法子,定有其他法子可以離開此地!”

烈煙石被他緊緊箍住,動彈不得,心底那累積了許久的恐懼、憤怒、惶惑、悲傷……卻如火山巖漿滾滾沖爆,渾身發抖,失聲大哭起來,仿佛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在至親之人的撫慰下,更覺自憐傷心。

淚珠接連不斷地滴落在蚩尤的手背上,熾燒如火,他心中微微一痛,忽然想起當日在火山腹中交錯的刹那,她那輕煙般消散的淚水,和唇角淡淡而溫柔的微笑;呼吸若堵,雙臂不由陡然一緊。

但幾在同時,雙眼又閃過晏紫蘇的如花笑靨,蚩尤心中大凜,立時又將手臂松開,收斂心神。

烈煙石亦如夢初醒,淚珠頓止,耳根火辣辣的一陣燒燙,不敢轉頭看他,想到剛才脆弱之態,更是羞惱窘迫,恨不能鉆到地縫中去。

兩人默然分立了片刻,尷尬無言,過了半晌,蚩尤才道:“鐵杵磨針,滴水穿石。這銅鏈既是以火煉制而成,必可以火熔斷,我們一時半刻磨他不穿,便多磨它幾日。

烈煙石點頭不語。

當下兩人重又掌背相抵,激化紫火神兵,徐徐磨切混金銅索。到了深夜,那嬰臂粗的鎖鏈終於被磨開了一個三根發絲粗細的口子,兩人卻已累得精疲力竭。

按此估算,要將銅索完全切斷,至少也需一年半載。但即便能掙脫銅鎖的束縛,也不過形如昨日,要想從八個樹妖眼皮底下逃脫,又談何容易?

蚩尤與烈煙石都是外冷內熱、驕傲好勝之人,心高膽大,面對任何兇悍強敵,從不曾畏縮屈服,但受困此洞,面對這八個打不趴、逃不脫的樹妖,面對這斬不斷、燒不穿的銅索,心底竟湧起從未有過的驚駭懊沮,幾近絕望。

二人饑乏交困,再也支撐不住,雙雙倚柱而坐,大口大口的喘著氣,銅鏈橫連其間,在夜風中叮當脆響。

月光如水,石壁如霜雪,烈煙石垂眉凝視著那斜照在地上的影子,心中空茫迷惘,無味交雜。難道命運便如這條錘不爛、砍不斷的鎖鏈,任由她如何掙紮反抗,卻注定要與這少年緊緊相連?又或者,命運便更像是這八面臨風的山洞,似乎有許多出口,咫尺相隔,卻偏偏無路可走?

心亂如麻,轉眸望去,蚩尤正仰頭望著石壁,怔怔地想著心事,猜想他必是在牽掛著那妖女,心底登時一陣如割的酸楚,閉上眼,臉頰燒燙,煩亂已極。

卻不知蚩尤正想:“此處既然是囚禁太古罪民之地,數千年來難保沒人逃脫。可惜這壁上的蛇形古篆一個也識不得,否則或許還能瞧出些端倪。”心中不由更加想念起拓拔野來,若他在此,當可辨認一二,想出脫身之法。

又想:“是了,辨別不出文字,看圖便是。那些罪囚在壁上刻畫了這麽多人圖,其中或許便有掙脫這八道銅索的法子。”精神一振,轉頭凝看柱子上的圖形。

石柱高八丈,直擎穹頂,下方兩丈內刻了數十個人圖,除了那男女交媾的淫圖,便是先前所見的、被八道銅索捆縛的囚人圖。

那些淫褻圖像,蚩尤自不理會,只留神仔細看囚人圖像。掃望片刻,發覺每組圖中,男女罪囚的姿勢恰好彼此相反,若男囚低垂右手,舉起左手,則女囚必低垂左手,舉起右手,而其指尖,腳掌又往往相抵相連。

蚩尤心中一動,難道此中又有什麽深意?端詳半晌,卻瞧不出所以然來。仰頭上望,月光照在石柱上,光影班駁。不知在那些凹凸不平的柱面之下,是否還覆蓋了其他圖文?

當下陡然抄足上沖,真氣鼓舞,接連猛轟在石柱上。

“嘭嘭”連聲,土石炸裂,蒙蒙如雨,烈煙石吃了一驚,轉頭上望,那石柱上赫然又顯露許多人圖來,密密麻麻地環柱而刻,或坐或立,姿勢各異。

蚩尤精神大震,氣刀如奔雷呼嘯,碧光縱橫,所到之處,土崩瓦解,石柱、四壁剝落越來越多,漸漸露出本來面貌。

那八個樹妖聽見聲響,探頭來看,“嘰裏咕嚕”地議論了一番,也不理會,又打著呵欠各自去了。

四壁上果然也刻了不少人圖,但高低錯落,毫無順序;蛇文古篆東一塊、西一塊,夾雜其間,似是隨意塗鴉,勾刻而成。

蚩尤站在月色裏環首四顧,隱隱之中覺得必有玄奧,苦思冥想,時而盤坐沉吟,時而徘徊繞走,直到晨雞唱曉、朝輝斜照,卻始終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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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當空,大地如烤,四周熱氣蒸騰,水光似的朦朧搖晃著,就連狂風刮來,也像是火焰在撲面焚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