蜻蜓 三、阿茲弗(第2/9頁)

“我想,威島的伊芮安來到此處,不只是尋求她需要知道的事物,也是我們需要知道的事物。”守門師傅語氣同樣冷靜,微笑已不復存。“我想這可能是我們九人該討論的事。”

變換師傅聆聽,顯露全然驚異,但沒問守門師傅,僅道:“但不是學生該討論的。”

守門師傅點頭表示同意。

“她可以在鎮上下榻。”變換師傅略松了一口氣說道。

“然後我們在她背後議論紛紛?”

“你不會把她帶入谘議室吧?”變換師傅一臉不可置信。

“大法師就把亞刃那男孩帶去了。”

“可是……亞刃是黎白南王……”

“那伊芮安又是誰?”

變換師傅沉默而立,帶著敬意,靜聲說道:“吾友,你想要做什麽、學什麽?她是什麽,讓你這樣為她要求?”

“我們是何許人,”守門師傅說:“不知她是什麽,便拒絕她?”

“一名女子。”召喚師傅說道。

伊芮安在守門師傅的房間裏等了幾個時辰。那房間低矮、明亮、空曠,一扇小窗旁有個靠窗座位,窗戶面對宏軒館的菜園——美觀、細心照料的菜圃,成排蔬菜、植物、草藥苗床,更遠處還有莓子藤架與果樹。她看到一名魁武黝黑的男子與兩個男孩出來,為其中一塊菜圃除草。看著他們細心工作,讓她放松心情。她但願自己能幫忙。等待與奇特格外難捱。守門師傅曾進來一次,帶一杯水、一盤冷肉、面包與青蔥給她。她應他的要求進食,但咀嚼與吞咽都是苦差事。園丁離去,窗外可看的只有成長中的高麗菜與跳躍的燕子、偶爾在高空中出現的老鷹,還有菜園彼方,在高大樹頂間輕搖的風。

守門師傅回來,說:“來吧,伊芮安,見見柔克師傅。”她的心臟開始以馬車奔馳之速狂跳。她跟隨他走過迷宮般走廊,來到深色墻壁的房間,內有一排尖頂高窗。一群男子站在那裏。她進入時,每人都轉頭望她。

“各位大人,威島的伊芮安帶到。”守門師傅說。眾皆沉默。他示意她更進入室內。“你見過變換師傅。”他對她說。他引介其他人,但她記不住他們的名字與專職,只記得藥草師傅是她誤以為園丁的人,而其中最年輕的人身材高大,嚴峻美麗的臉似乎以黑石雕塑而成,那是召喚師傅。守門師傅語畢,召喚師傅首先發話:“一名女子。”

守門師傅點了一下頭,溫和如昔。

“這就是你召集九人的目的?僅此無他?”

“僅此無他。”守門師傅說道。

“曾見群龍在內極海上飛騰;柔克沒有大法師;群嶼沒有真正加冕的國王。有正事要辦。”召喚師傅說道,聲音冷硬如石,“我們何時才要辦正事?”

守門師傅並未開口,室內一片沉默不安。終於,一名眼神明亮的瘦小男子,穿著紅色束腰外衣,上披灰色巫師鬥篷,說道:“守門師傅,你是將這名女子以學生之名帶入宏軒館嗎?”

“如果是,也全賴各位的贊同或反對。”他說道。

“你是嗎?”穿著紅色束腰外衣的男子微微笑道。

“手師傅,”守門師傅說:“她請求以學生之名進來,我看不出有理由拒絕。”

“理由比比皆是。”召喚師傅說道。

一名嗓音渾厚嘹亮的男子發言:“加以主宰的不是我們的判斷力,而是我們矢言遵守的柔克律條。”

“我不相信守門師傅會輕易犯律。”一人說道。雖然他身形高大,白發、削瘦、臉部凹凸不平,但他說話前,伊芮安未曾注意到他。他與旁人不同,說話時就看著她。

“我是坷瑞卡墨瑞坷,”他對她說道,“此處的名字師傅,因此我可隨意使用真名,包括我自己的。伊芮安,誰賜予你真名伊芮安?”

“大人,是我村裏的女巫玫瑰。”她答,聲音雖然尖銳粗糙,但挺直而立。

“她誤賜了真名嗎?”守門師傅詢問名字師傅。

坷瑞卡墨瑞坷搖搖頭:“沒有。但是……”

一直面對無火壁爐、背對眾人站立的召喚師傅轉身:“女巫互賜的真名在此與我們無關。守門師傅,如果你對這名女子有興趣,你應該在這些墻外,在你發誓守護的門外進行。她在此永無立足之地。她只能在我們之間帶來混亂、紛爭,與更深層的弱點。我言盡於此,也不願在她面前多說。面對刻意的錯誤,沉默是唯一答案。”

“沉默是不夠的,大人。”之前未發話的一人說道。在伊芮安眼中,他長得十分奇特,淺紅色皮膚、淺色長發,冰色細眼。他的言談也十分奇特、僵硬,似乎有點扭曲。“沉默是萬物的答案,也是空泛的答案。”

召喚師傅擡起高貴黝黑的臉龐,眼光越過房間看著那蒼白男子,但未開口。他不帶只字片語,再度轉身,離開房間。他緩緩經過伊芮安時,她向後瑟縮。仿佛一座敞開墳墓,冬天的墳墓,又冷、又濕、又暗。她的氣息卡在咽喉。她輕輕喘息吸取空氣。她恢復時,看到變換師傅與蒼白男子正專注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