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 解語花(第2/19頁)

沫兒有心問下關於黃三說話的事情,又忍住了,而是問道:“宋公子……水蛇買的這個眼兒媚有什麽特殊的作用?”

婉娘笑道:“香粉裏放了莨菪,花露裏放了龍鱗花。莨菪本身是有毒的,少量內服可以安神定痛,外敷有驅邪避穢之功效;花露中的龍鱗花,對人來說有凝神醒腦之功效,對變幻或依附於人形的仙家,卻具有顯形功效。宋公子能被公蠣附身,也是自身精氣神不足所致。這樣的香粉花露一起使用,宋公子的心神凝聚,公蠣就難以再附上了。加上今晚他正好提議要喝酒,杜康酒是純糧釀造,物之精華,自然就把公蠣給逼出來,現了原形了。”

沫兒哼道:“叫什麽公蠣,不就是條水蛇嘛。你為什麽不告訴他另一條玉魚兒已經找到了?哈,你一早就想好了,要他幫你去偷或者搶龍鱗。又得了血珍珠,又拿回了玉魚兒,還得到了龍鱗,真是一舉三得。”說著又狐疑道,“我如今更不相信,三月三那天,憑這條水蛇的臭水平,能從你身上偷走玉魚兒,而且還一偷兩個。”

婉娘搖著團扇,嘻嘻笑道:“你這麽聰明做什麽?嗯,我故意讓水蛇偷了我的玉魚兒,就是為了誆你來聞香榭,好多一個機靈的小夥計用。我可是個壞人,你要小心。”

沫兒白她一眼,心裏將信將疑。難道連自己三月三那天發現玉魚兒,一切都是婉娘安排好的?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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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走回家去,路邊一個賣糖葫蘆的,扛著裹了稻草的木棒,木棒上面插滿了一串串鮮紅透亮的糖葫蘆。沫兒本來已經很飽,一見糖葫蘆,不禁眼饞,又拔不動腳了,吵著要婉娘買。

婉娘不依,笑道:“瞧你這小肚皮,還填得下東西嗎?”

沫兒眼巴巴望著糖葫蘆,道:“就是吃撐了,才想吃個糖葫蘆消化一下。”

看婉娘不為所動,突然想到,婉娘答應每月有二百文工錢的,可是一次也沒發過,便叫道:“好吧,我自己買!”伸手過去,“給我結五月六月的工錢,一共四百文。”

婉娘拿出荷包,翻開道:“只有五文錢。”

沫兒無法,只好拿了五文錢,二文錢一串的糖葫蘆,好說歹說,那人才賣給他三串。

婉娘笑眯眯道:“不錯,給我一串。”

沫兒跳開,挑釁道:“哪有你的?這是我買給三哥和文清的。你說的,哪吃得下呢?”

回去拿了一串給黃三,自己和文清坐在石階上津津有味地吃著,還相互嘗了對方的。快吃完了,卻見婉娘得意地拿著一串糖葫蘆,正吃得香甜。

沫兒大聲道:“我給三哥買的,你怎麽吃了?”

婉娘做個鬼臉,道:“三哥不吃,送給我了。”還挑釁地吐吐舌頭。

沫兒氣結,便纏著婉娘非要結了這兩個月的工錢不可,婉娘沒辦法,只好給了一百九十五文——說要留一個月的作為押金,而且還十分小氣地把買糖葫蘆的五文錢給扣了,氣得沫兒眉毛眼睛都揪在了一起。

〔二〕

第二天是七月初七。六月六因為天氣炎熱,沒收到露水,如今存的露水已經不多了。婉娘擔心,到了十一月十二月,天氣冷而幹燥又沒有露水,澆灌曼珠沙華難以為繼,所以就起了個大早,文清和沫兒每人帶著一個大瓶子,出城去了洛水邊。

七月七日是“乞巧節”。在神都洛陽,傳說這天趁著太陽還沒升起,用洛水洗了頭發,頭發便會如織女的織錦一般閃亮致密。沫兒一行出了門,天剛蒙蒙亮,便見洛水兩岸都是前來洗發的女子,大到五六十歲的老嫗,認真搓洗著已經稀疏的白發;小到尚在繈褓中牙牙學語的黃毛女嬰,被母親抱了象征性地濕了頭發。達官貴人家的女眷自然不屑於這些庶民村婦擠搶,便差小童打了水,回去燒熱了慢慢洗;或者直接就在自家的花園池塘裏,反正也是洛水一脈,自行洗了便算了。

其實現在的七月七早上,洗頭發已經成為一種形式,難得一次的女性大聚會才是真的。一幹婦人姑娘的,平時哪有功夫這麽多人聚一起呢。趁著七月七的洗漱,正好可以交換一下信息,了解下世事。眾多的女人,七嘴八舌,一邊洗,一邊嬉鬧、聊天。結了婚的,年老的,便講北市南市的蔬菜哪個便宜,誰家又生了孩子,誰家姑娘找了什麽樣的夫婿;未婚的,年輕的,則講公主前幾天出行穿了什麽樣的衣服,哪家的胭脂水粉正在折售,新鳳祥又來了一批質地上乘的絹紗,誰誰誰的意中人怎麽樣等,熱鬧得很。頭發洗幹凈了,了解的信息也不少了,太陽露出了大紅臉,就到了回家做飯的時候了。

做生意的人這時也有湊趣的。摘了自己種的新鮮蔬菜,就擺在兩邊的過道上;喜歡釣魚釣蝦的,將一個晚上的成果用竹簍子盛了,任由魚兒蝦兒在裏面活蹦亂跳,等那些洗完頭發的家庭主婦來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