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話的旅程

崔西·西克曼

《龍槍傳奇》比《龍槍編年史》更像是個神話的旅程。或許正是因為如此,《龍槍傳奇》更能夠獲得眾多讀者的認同——這是有關他們自己人生旅程的一本書。這也是我喜歡通過這種表現方式寫作的原因之一——奇幻就是撰寫現代的神話。

神話故事這種形態和人類的歷史一樣古老。約瑟夫·坎貝爾的作品清楚地分析了神話作為文學類型的普適性。所有的文化都擁有這種故事類型。從某個角度來說,這也是我們在眾多的文化差異中彼此溝通的渠道。即使這些故事中的人名、地名、背景甚至是倫理道德相去甚遠,但故事的基礎基本上是相同的——也就是坎貝爾所說的“元神話”理論。

神話是我們看待這個世界的方式,是我們借以觀看這個世界的眼鏡,也是我們確定自己在世界上位置的坐標。《戲劇學:新故事理論》(Dramatica:A New Theory of Story)認為,完整的史詩故事反映了人類的心智從各個角度看待和解決問題的方式。如果確是如此(我自己的確這樣認為),那麽這些故事教導我們的就是我們遇到的問題、可能的解決方案,以及最後的結果。那麽,這些故事確實塑造了我們的思考模式,這還有疑問嗎?它所改變的不僅是外部的世界,還有我們內心的世界。這樣的故事形式有個非常重要的用途:“透過神話和童話故事,可以揭示從悲劇到喜劇所遭遇到的問題和挑戰。”故事,特別是史詩故事和神話故事,都是以道德為基礎的。它教導我們自己是誰,以及我們應該要成為什麽樣的人。

雖然這“故事中的故事”可以讓我們理解周遭這個復雜的世界,但即使你把所有的點都連在一起,也並不一定能夠看到一個清晰無比的圖樣。記者們的任務是寫出故事來,而不是寫出事實。

事實、數據和數字是相當無聊、經常讓人覺得困惑的。故事是有邏輯性的。這也是為什麽有那麽多名嘴和新聞評論員會出現在電視節目中,“讓我們了解發生了什麽事情”。他們會把每件事情的背景詳加說明(也就是利用故事模式或元神話),讓我們可以了解這事件和我們的關系。因此,我們必須相信,至少在西方世界中,再復雜的議題都僅有正反兩面。除此之外,即使這兩邊都必須要被報道,也必須讓其中一方占據更多的分量,或者是擁有更多的正義性——也就是所謂“有傾向性的故事”。總之,不管這議題有多復雜,它都可以被化簡到三到五分鐘的長度。我們可以在CNN(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上不停觀看這樣創造神話的過程。難怪CNN自己的參觀手冊上寫著:“新聞背後的故事。”

坎貝爾主要是從心理學的角度切入故事的元神話,並且從幾個名詞中定義了神話的普遍經驗。我自己則是從對神的信仰來切入。坎貝爾研究元神話時,從中看到了心理學的脈絡,我則從中看到了神的指紋。不管我們的切入角度哪個比較正確,對元神話的渴求是我們每個人都與生俱來的。這是一種啟發我們讓明日之我比今日之我更上一層樓的力量。

不論你從什麽樣的角度,故事深層的結構,即所謂的經典元神話,對我們而言都是非常普遍的。這也是為什麽來自許多其他國家和文化的讀者可以認同卡拉蒙和雷斯林,並且分享他們的閱讀體驗。不管我們誰比較正確,我們都在共享元神話,並將之當作理解這個世界的一種途徑。

元神話的循環

卡拉蒙在《傳奇》中的故事遵循著“過渡禮儀的公式:分離——傳授奧秘——歸來”。這是他核心的元神話。這包括了“離開世界,進入某種力量的源泉,然後帶著提升生命的力量回歸”。從許多方面來看,我們的故事有三個英雄,每個英雄走的是各自不同的道路。

啟程

在適當的狀況下,史詩神話的第一個階段都是從熟悉和舒適的家庭環境中開始的。或許,這就是為什麽許多奇幻角色扮演遊戲中的冒險都是從旅店或是酒館開始的。卡拉蒙的史詩旅程就是從他摯愛的最後歸宿旅店開始的。克麗珊娜這一輩子幾乎都居住在安全的帕蘭薩斯的帕拉丁神廟中。在我們故事的開端,雷斯林的旅程早就開始了。我們是在看著卡拉蒙和克麗珊娜接受考驗的時候,才慢慢發現了雷斯林的道路。

不過,有趣的是,卡拉蒙的冒險是在他前一次冒險失敗了之後才開始的。卡拉蒙是長槍英雄的一員,是威名遠揚的戰士。在他上一次的冒險中,他離開了同樣的家園(分離或是啟程),前往未知的力量之地(試煉和成功地傳授奧秘),最後回到索拉斯同樣的一間旅店(回歸)。坎貝爾說過,最後一個階段的回歸“可能是英雄覺得最困難的部分”。卡拉蒙在故事開始的時候雖然是個英雄,但卻身陷失敗之中。他為了逃避痛苦和失去弟弟的失敗,整日以酒澆愁。所以,《傳奇》一開始描述的就是一個失敗的英雄,他無法影響這個他回歸的家園。卡拉蒙的某些部分在失去了弟弟之後也跟著“遺落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