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孫大聖施正驅妖邪 百花羞斟唱惜別 (第5/6頁)

三藏睹公主淚容,如雨中百合、綴露芙蓉,頓生憐愛之意,親用衣袂給公主拭淚。公主動情,伏到唐長老懷裏不起。三藏如呆了似的,一動不動擁著公主。公主見唐僧癡呆不語,慌忙直身,含羞道:“聖僧莫非嫌妾孟浪,生氣了?”三藏被喚醒,嘆口氣道:“好好地生什麽氣!貧僧只是在想,倘若我有功力多好!不用求別人,早就不懼生死的去救你了!何用拖至今日”

公主聽了,復撲至三藏懷裏,扭著身子,千言萬語難訴,只喚:“聖僧哥哥..”

三藏知她心思,但他不能。他只可做一株“遮雨菩提”樹。但公主酥胸觸貼,弄得唐僧心猿意馬,忍不住輕輕呻喚一聲。公主心疼道:“聖僧哪兒不適?”

唐僧喃喃道:“難得公主厚愛,只是..怕人背後說貧僧閑話。”公主松了三藏,掩面泣道:“妾殘花之軀,明知配不上聖僧,只想著天大的恩德無以為報,願今宵以身相許,權表傾慕感激之情,卻忘了流言蜚語會壞了聖僧的清白!”

唐僧忙道:“公主此言謬也!我雖釋門中人,亦非無情之輩。公主實乃湖中芙蕖,出汙泥而不染。貧僧有幸親近公主,亦是前世修來的福惠,怎言會壞我的清白?貧僧意為:原只想救弱扶危,未曾想到公主會如此垂愛!雖心猿難持,又擔心朝野會說貧憎為一己私欲才救公主。”公主頷首道:“妾明曉了。聖僧實乃高潔之士。”低首思付片刻道:“妾有一物欲送聖僧,萬祈不要推辭!”唐僧道:“公主欲贈何物?但最好小巧點的,收藏方便..”

公主偎近唐僧,耳語道:“自然小巧..”遂兩手扳住三藏脖頸,將溫熱香潤的櫻唇貼到他嘴上,先親了一下,又竊竊道:“三年來,那怪得了我身,卻從未得我口中之物——因第一次施暴時我咬了他一口,故此懼怕,再不親我。今日我將它獻與聖僧!”便又親三藏。三藏被公主丹唇捂著,香津浸著,覺得舒美,不由自主綻開唇,便覺一香甜靈巧的妙物兒伸到他口中。

他驚惶起來,想避開公主,身子卻動彈不得,便任公主親他。忽地舌頭叫公主櫻唇吮住了!唐僧想抽,公主不舍,唐僧便不忍心了;兩個舌尖纏到一起,端的美妙甘甜,難解難分。唐僧心想:“妙呀,先經了口舌之禍之災之苦,後又嘗了口舌之妙之香之美!”

兩人偎倚著親近良久,猛聽夜半譙鼓響了!三藏輕輕推開公主:時辰不早,明晨還要趕路,他須索回館驛了。但辭別公主時,看見掩面哭泣的佳人,唐僧心頭又纏綿悱惻。他曉得前頭還有極遠極遠的路,還有三災九難、數不清的漫漫長夜。焉知世上還有哪個女子能像百花羞這樣,苦苦愛戀著他這行路僧人!三藏真想多呆片時,再與公主說幾句話。但門外侍候的宮女已點亮了送別的燈籠,他只好離了蘭室。公主送唐僧至天井外,哽咽道:“聖僧珍重!”唐僧亦道:“公主珍重!”強忍著才沒湧出淚來。唐僧隨富女走了很遠一段道,回首看,公主尚在夜色中仁立著。

唐僧回到館驛,一進屋,見行者、八戒皆睡了;沙僧還在燈下候著。沙僧忙起身侍候師父凈面燙足,又陪他去東廁方便。路上三藏“做賊心虛”,問沙僧那兩人說甚沒有,沙僧小聲道:“二師兄牢騷滿腹,說得難聽——甚‘我們兄弟拼死拼活救了那小美人,卻叫師父一個吃獨食了’雲雲;大師兄倒未提師父事,只念叨南海觀音。原來觀音菩薩答應大師兄降妖後,親臨寶象國把‘松 箍咒’傳與師父..”三藏一著急,腰巾子拽成死結,道:“這是何意,莫非真要松那廝頭上金箍兒?”

沙僧忙與師父解帶子,安慰道:“師父莫急,依弟子之見,菩薩未必會來;哄那猴子——大師兄幹活罷了!若真把‘松箍咒’傳與師父也不打緊,念與不念,還不全在師父!”三藏聞悟凈說得有理,才放了心..

翌日清晨,唐僧師徒辭別國王、王後、公主及文武百官,出西門投大路而行。八戒嘟嘟囔囔,道:“人家國王好意留咱多吃幾日酒,非掙著命走不行。前頭有甚香香引著?”三藏不語。他還在回味昨宵之事;只是那滿腔的甜蜜業已化成苦澀。行者呢,忽止了步,向師父告假。三藏問他何事。行者道:“何事?去南海尋觀世音算賬去。”三藏勸道:“我已聽悟凈說了因緣。

菩薩既許了要來,必定會來。你去尋她,倘在路上錯過了,反而不美。不如耐下性子再等等。”

行者只好依師父之言,一廂走一廂罵觀音“口蜜腹劍”。沙僧暗道:“罵吧,罵吧,好歹叫菩薩聽見!”唐僧勸道:“你不就是掛牽那金箍兒之事麽?

——為師日後不念那勞什子,有便是無!”行者道:“雖則如此,那心還是懸懸著——多說無益,若菩薩午時三刻不至,俺便走人!”唐僧賠笑道:“高徒說甚哩!既來之,則安之。好歹有點名堂再走不遲。半途而廢,一事無成,豈不令他人笑話?再說為師也舍不得你走。你一走,咱們便成了三條腿的板凳,立不住了!況你才來便走,倒叫人家覺得我忒不能容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