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悟能酒淚別杏花 唐憎說善誨八戒 (第2/3頁)

“呆子”便去下耙子,去撲蟈蟈,眼看捂在手裏,卻是空的,擡頭看正在前面豆秧上吱吱叫哩!如此撲騰了一大圈兒,行者不想逗他了,便潛影去摸那鐵耙在手。悟能尋不著蟈蟈,回頭欲接著幹活兒,卻不見了耙子,杏花也幫他找,東翻西扒不見蹤影!

悟能正撓頭,忽聽背後有人笑道:“呆子,尋甚哩?”轉身看是個猴臉行者,圍條虎皮裙,正拿著他的鐵粑耍弄,怒道:“你這廝潑賴,光天化日想來偷俺寶物!”行者笑道:“這破鐵家什也算寶物?”丟地下使腳踏住,從耳中取出神針,晃一晃便成丈來長、碗口粗的鐵棒。喝道:“豬精,俺受這女子之父所托,來降服你,快快束手就擒,省得老孫動起手來,誤傷了你這畜生!”揮棒便打。悟能沒有兵器,只有左閃右躲,眼看避不叠,不想杏花尖叫一聲,上前護住悟能道:“他是奴家丈夫,要打你就打死奴家吧!”

行者一愣,只好收棒道:“俺不打他,只從實招來!”悟能不服氣道:

“你賺了老豬釘耙,算甚本事!”行者擡腳將鐵耙踢起:“豬精接耙!老孫先讓你照頭築一百下!”悟能接過鐵耙,笑道:“你這猴頭大話,莫非是銅頭鐵腦袋!”砰地便刨了一下,只見金星亂濺,震得悟能手臂發麻,慌得退了幾丈遠,道:“猴長老究竟是何方人氏,有此神通?”孫猴嘻嘻笑道:“果然是呆子,俺一口一個‘老孫’,卻稱俺‘猴長老’。”自報了家門。

悟能聞言,抱住杏花便嗚嗚哭。哭得杏花、孫行者俱愣了。杏花道:“大男人家,守著外人,哭哭啼啼算甚,也不怕人家笑話!”悟能一把鼻涕一把淚道:“好娘子哩,這猴子不是別人,正是那東土取經人的大徒弟孫悟空!

一路護送師父來此!老豬俺也該走哩!”杏花恍然大悟,也嗚嗚哭起來。行者只覺好笑,道:“老孫只是路過此地,管管閑事而已,卻無心拉你做和尚,你哭個甚?”悟能擤一把鼻涕道:“師兄有所不知..”遂把自家來歷、文殊菩薩勸化諸事俱告於行者。行者歡喜,“你原是天蓬元帥臨凡,也是有緣!”

便欲扯悟能去見師父。

悟能掙了幾掙,道:“師兄,俺還有話要與娘子說哩!”行者道:“你說便是。”悟能急三火四道:“是體己話。”行者便松了他手,悟能一把抱起杏花,鉆窩棚裏去了。行者哧一聲笑了,便坐地頭上等悟能。

窩棚裏那杏花倒在悟能懷裏,淚如雨下。悟能著急道:“心肝兒莫哭,莫哭!還有正經事要幹哩!”去扒杏花的衣衫。杏花省悟,也顧不得羞恥了,去解老公汗巾子。悟能想的是“壯十臨陣,非死即傷”,愛杏花愛得死去活來,轟轟烈烈;杏花亦知是生死離別,扭得波浪起伏,叫得驚天動地!雲雨畢,杏花噙淚道:“朱貴,你隨那取經人走,倘混不下去,此問永是你歸宿!”

說完放聲大哭。悟能道:“千山萬水,只想著娘子這句話!”又安慰杏花:

“老豬這番去,必得正果,脫了這副醜胎,金身錦袍,來見娘子!”杏花點頭道:“醜俊倒也罷了,難得你有這心志。只是出門在外,切勿再拈花惹草!”

悟能發誓賭咒一番。聽著行者在外邊咋呼:“體已話說完沒有!老孫在大日頭下曬著,渾身俱冒泊也!”

悟能罵一句“促狹鬼”,道:“娘子多保重!——俺也不去面辭老泰山了,他不甚喜俺。”與杏花揮淚作別。出窩棚,扛釘耙,與行者上了官道。

道:“你去叫師父吧,老豬在此等候。”行者笑道:“不去辭嶽上了?”

悟能哼一聲不說話。行者道:“你卻指給俺門兒。”悟能道:“莊南首西數第三個門便是。門首有棵人槐樹,結著一樹槐鐮豆兒。樹下有個大石台兒。

當年,俺與杏花在樹下納涼兒,一只毛毛蟲兒掉到她頭上,她哇地叫一聲,就倒在俺懷裏..”

笑得行者直不起腰來,只道:“罷了,罷了,別酸了!老孫去尋師父了!”

自去了。那悟能眼淚汪汪,傷心事無以排解,見前頭道旁有個小酒肆,布招舒展,便拭於淚水,走過去,拉條板凳坐下,喝令小二上一角酒、兩斤肉,借酒釋愁。

行者尋著杏花家,對師父備言菩薩勸善、悟能皈依之事。唐僧聞又收了個有宿根的徒弟,笑逐顏開,連連念佛。老叟知妖怪女婿要走,亦歡喜不已,收拾些幹糧、衣衫,包個包袱,又將家中僅有的二兩碎銀子奉上作為酬禮。

唐僧收了包袱,謝絕銀兩,與行者辭別老歲,出壓於上了官道,行不多遠,見一個長嘴大耳和向在酒店涼亭裏吃酒。

行者叫道:“悟能,還不來拜見師父!”悟能丟了哲碗,晃晃蕩蕩過來,給唐憎磕頭,口稱:“弟子豬悟能拜見師父!”唐僧聞他一股酒肉味,皺眉道:“文殊菩薩勸化時,可曾為你授戒?”悟能搖頭:“休提文殊,這廝害苦老豬了——沒授甚戒。”唐僧道:“既如此,我便授你菩薩戒——是為殺、盜、淫、妄、飲酒、說四眾過六戒。聽令嶽丈言,你食腸頗大,不忌民因之還要戒‘三厭五辛’共計七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