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回果(第5/10頁)

王後白蓮扣住紫檀金椅的扶手,那樣的用力,幾乎要折斷十指。千姿回眸,淡定地望著她,“但憑母後定奪。”一副孝子的嘴臉。

白蓮不知是喜是憂,百官此起彼伏的呼聲迫使她必須開口,萬般無奈下只能說道:“蒼堯不可無君。太子神武天生,必能揚祖宗威德,安蒼堯百姓。月內擇定吉日,太子即可禦殿登極。”千姿道:“謹遵母後之命。”百官拜伏於地,桫欏等人亦跪倒在旁,千姿擡眼直視白蓮,如一把飲血歸鞘的劍。

退朝後,大殿上眾人散去,白蓮與千姿默契地留下。腳下鋪就的金磚遠遠隔開了這對母子,不知怎地,白蓮想起他蹣跚學步的情形,同樣遙遠的距離,他是那樣燦爛地笑著,而她是最終的目的地。

“你知道,我擁立蘭伽,並不是想掌權。”她空洞的眼望著殿上金柱,如同鎖於柱上的彩鳥,飛不出宮廷重重的屋檐。千姿冷冷的像看著陌生人,白蓮的心大慟,帶了哭腔道:“你不認我這個母後了?”

“拜你所賜,王弟不會接受如此結局。”千姿皓齒明眸,卻是咬了牙帶著恨,濃烈的笑意在白蓮看來越發譏誚難擋,“我進宮之前,他已召集手下所有家將死守冰巖堡。你要我派多少人馬去擒他回來?”

白蓮大驚,“你……你要置他於死地?他是你親弟弟。”

千姿不耐煩地道:“他不曾當我是哥哥。”

“不,不!”白蓮跳下金椅,絢爛的織金錦衣在大殿上留下一痕迤邐的傷口。她奔過來,像一尾無助的魚撲向千姿,“我們從不想害你,你不能殺他。”

“母後啊,你從來不信我的善良。”千姿幾乎有點嫌棄地推開她,端正地朝她一笑,白蓮只覺背脊一涼,寒意盡生。“這樣吧,若是母後能說動他棄械歸順,自削爵位封地,我就饒他一命。”

饒他一命。白蓮想,這樣血淋淋的詞終於應在她兒子身上,驕傲如蘭伽,是否寧可死在沙場?他是不會低頭的,她灌輸了太多他必然成王的道理,積重難返,是她害了他。白蓮頹然地搖頭,她該如何面對蘭伽的失望?要她去勸降,等於摧毀蘭伽的多年信仰,她做不到,也根本無力去做。

“你還是舍不得。”千姿在她耳邊輕輕地說,遞給她一杯水。白蓮只覺心很累,很累,黯然取杯飲了,品到一點別樣的滋味。她茫然伸手想扶住千姿,有一群宮女走來架著她,緩緩倒下的時候,她忽然有某種喜悅。昏昏沉沉的她不必向任何人交代,也就不再有任何的愧疚。

就這樣一醉便好。

天淵庭內。

午膳後一眾人正在歇息,螢火領了一個人進門。那人黃衣小帽,瞥見紫顏就嘟嘟地道:“紫先生,我家公子爺有請!先生幾月不見清減了,咦,長生倒像是胖了些。啊,紫夫人也在,我替公子爺問候夫人安好。請夫人通融,公子爺著小人立即迎紫先生入府呢。”

側側忍俊不已,戳了他的腦袋道:“你是叫輕歌吧,還是這麽愛嘮叨。”長生大笑,跟著也戳他一下,“奇怪,千姿那麽講究的人,竟沒被你煩死。哦,我忘了,你在他跟前憋得好辛苦。”

輕歌赧顏一笑,道:“跟著公子爺是很辛苦,不過他對我很大方,到底我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對啦,驍馬幫的人都在蒼堯呢,幾時你們過來一起喝個酒。我們瞞著太師陰陽就好,省得他多嘴。呃,我好像又說多了,不知道紫先生幾時能出門?”

“這就動身吧。”側側將紫顏往輕歌那邊一推,笑眯眯地道,“你們在路上慢慢聊。”

輕歌像飛揚的鳥,歡快地迎了紫顏趕赴太子府。

路上紫顏道:“二幫主他們跟了千姿回蒼堯,莫非都不管幫中生意了?”輕歌沒意識到他話中有話,少年的眼中仿佛只看見天空,爽朗地笑道:“驍馬幫向來一年只做幾單生意,今年光是一件祥雲寶衣,就足夠往日一筆大買賣,說起來多虧了紫先生。公子爺說,跟了他將來總要做更大的事,我想也是,北荒的買賣已做不完,若是能連通四方各國,還不把生意做到天上去!”

他單純而熱烈地幻想未來,追隨千姿是他最大的幸福。紫顏想到長生,不由一嘆,在這詭譎莫測的世間,他和千姿能否承擔起他人殷殷的期望,一路順風順水地走下去。

太子府外車駕川流,華衣洶湧,多是來賀喜和討好的官員,紫顏立即明白幾分。輕歌徑直帶他走偏門,過梨院柳池,花軒風廊,入了內書房。千姿守著一方玉石幾案,正兀自想著心事,沒察覺兩人的到來。

“公子爺,紫先生來了。”輕歌咳了一聲。

“你退下罷。”千姿猛然擡頭,掩飾地一笑。

再次站於千姿身前,紫顏詫異他變了一個人,眉宇間藏了深深的厭倦,沒有意想中雄姿煥發的氣勢。他甚至懶得說話,明明紫顏已至,始終緘口不言,像忘了召他來的用意。微一思忖,紫顏不動聲色地道:“公子大事已成,我該好好恭喜。只是尚有一個疑問,桫欏是如何擁有王室血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