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回果(第4/10頁)

左格爾知他說的是艾冰、紅豆,聞言大喜,“恭敬不如從命。”

這時,一身勁裝的螢火由外面風塵仆仆地回來,稟告道:“千姿奉召入宮了,據說是三位蒼堯老臣聯名上書,稱太子是先王所托之人,請求王後早日安排太子登基。王後推托要千姿試盒後再作決斷,因而廣召群臣上殿,見證太子試盒的結果。”

側側道:“王後這是想拖延,萬一千姿也打不開那個盒子呢?”

長生道:“那正好,說明他也不是天命所歸,咦,她還是沒理由讓蘭伽殿下順利即位呢,會不會用強的?”說到這裏猛地打了個寒噤,一臉驚恐地望向紫顏,“少爺,蒼堯眼看要有內亂,我們趕快離開!別再遇上一個太後,要活剝了我們。”

左格爾一臉困惑,紫顏放下綠玉髓,長生滿心以為他要認真說事,沒想到他又拎起一件青金石耳墜,對側側道:“紅豆真有眼光,她送你的這對墜子,戴起來一定好看。”側側接過,不解他為何無視長生的話,想到去年此時的經歷,也是一陣不安,瞥了面無表情的螢火一眼,終於坦然。長生見紫顏不吭聲,以為要避過左格爾,便不再言語。

“千姿……很快就要登基了。”紫顏看著側側耳畔搖曳的寶石,眼看離開京城一年了,所幸身邊這些人並沒有變。相知相聚的朋友若能像寶物一樣越集越多,縱然人生有無數的未知與不定,也不會太寂寞了。

與此同時,蒼堯王宮百官肅穆雲集,一眼望去,深色錦衣如黑雲壓滿大殿,王後白蓮心生無端惆悵。千姿霜衣如雪,明凈如水,玉立於眾人之前,如麟鳳行空而來。他未穿官服,盡得人間倜儻,與身後俗吏純是天壤雲泥之別。白蓮諦視他清漣波動的一雙眼,千姿負手含笑,威儀景盛,已不再是當初離家的少年。

白蓮默默地想,堪比先王的王子確只有他,但天無二日,多年來那個空位默認要傳給蘭伽,千姿說走就走想回就回,實在令人困擾。然而同是她的骨血,千姿有千裏之志欲征天下,並不是他的錯處。一直以來,她是否輕慢了這個兒子呢?

錦帷緩緩卷起,桫欏和八名宮女冶紅妖翠飄然而出,惹得群臣心猿意馬,不時遞去傾慕的眼神。司禮官端出蒙索那祝福之盒,高舉著送到王後面前,白蓮冷眼看了看,點頭。群臣難得離寶盒如此之近,目光如飛矢射出盯住不放,又覺美人在側秀色難擋,遊移來去,少看哪個都殊為不舍。

殿內薰風盈袖,千姿走上前與桫欏並排站了,直如神仙中人。白蓮忽生滄桑之感,定定地望住千姿,只覺就要失去這個兒子。他的離家出走一別經年,他的驕矜傲岸目空一切,都不及此刻陪伴佳人,給她以強烈的失落感。之前白蓮仍存著念想,無論如何不喜他,她依舊是他唯一的母親,血肉相連。如今她依稀明了他決然向前的理由,他早已不是蘭伽那種依戀母愛的孩子,江山美人,他想要就唾手可得。

在白蓮痛心的領悟中,司禮官將寶盒放在了千姿與桫欏之間,兩人長袖舒展,疊手放在了盒上。心手相纏,像糾葛不清的藤蔓,桫欏氤氳迷離的妙目直視千姿的心。她是能看破的,無數被窺視內心的人,僅有異常敏銳的紫顏察覺她的侵入。她妖異的能力,曾讓她絕望地感受無窮盡的拒絕,表面堆金砌玉的繁華,反襯出步步驚心的冷漠。

這是他的手,她千百次想貼在心頭慰藉,當她能去探測其中的纖毫奧妙,卻有幾分掙紮與退縮。不想被真相切割得千瘡百孔,她寧願不知道他待自己是真情還是假意。

美麗的預言不過騙局。

打開祝福之盒不需要所謂的咒語,不必什麽心心相印。當初想出這個計謀,不過要試他的心。事到臨頭,她怕了,怕他不過是匆匆的過客,待她不過是露水浮萍。

千姿安然地回眸,有平日尋不到的款款柔情。他望定她,猶如一生中最初的見面,像極了她一見鐘情時的一暼。緊接著,她的手觸到了他真實的心意,他是愛她的,堅定地想要她,如同他對權力的渴望。桫欏雙唇微顫,這是面皮遮不住的真心,她居然有福氣得到。

在眾人視線難達的死角,桫欏拇指套著的金扳指上探出一根小針,悄然刺破掌心。一滴鮮血靜靜滲入盒頂的彤莪果中,果實瞬即如嗜血的蟲,吞噬了這滴血。

“如我之身,如我之心。”千姿和桫欏異口同聲吐出這句話,松開手,祝福之盒“哢噠”一聲掀開了蓋。一張舊舊的羊皮古卷沉靜地疊放在內,桫欏纖手捧持,遞與千姿。

“願北荒之主善用我祖先留下的財富。”她開始用蒙索那語喃喃念著祝福的話,曼妙玄奧的字節充斥大殿,場面莊嚴靜穆。所有人如被催眠,陷入莫名的歡喜境地。三位重臣領先高呼“請太子即位登基”,繼而百官如潮水沒頂,紛紛跪下詠頌千姿的德行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