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錫當盧(第3/8頁)

說出來都覺得可笑,身為天下都城的鹹陽,居然連像樣的城墻都沒有。

“城墻還是很重要的。”少年上卿想了想,實事求是的說道。之前是因為沒時間,一旦騰出空來了,城墻是必須要修建的。否則一旦有軍隊打進函谷關、大散關、武關和蕭關四個關卡之一,甚至只要其中一個守關的將軍反水,都會讓對方長驅直入鹹陽。而一馬平川的關中平原之上無險可守,鹹陽城變成了對方案板上的魚肉,真是隨便想想都覺得恐怖。

扶蘇又豈能不知道城墻的重要性?只是父皇的心思明顯不在這之上,千古一帝的稱號已經讓他的信心膨脹到頂點,並不相信會有軍隊可以打到鹹陽城下。更何況這個城墻的範圍要修多大,規模要多壯闊,都不好定論。

而且,聽說父皇還想要修一座龐大宏偉的宮殿群,甚至連名字都取好了,叫阿房宮。據說在北邊也要修建萬裏長城,以據匈奴外族。還有,在嘗到了修建鄭國渠的甜頭後,父皇為了平定嶺南,接下來還要修建一條靈渠貫通湘水和漓水的人工運河,用以運送糧餉,更不要提一直都在修建的驪山陵墓了。

一項接一項大工程,也就是說現在基本不可能有人力物力來修建鹹陽城墻。

而這樣一個不可能進行的任務,偏偏落到了他的頭上。

扶蘇緊緊的握了握腰間垂下的玉料,盡力平息著胸中的怒火和不安。也許是天下聞名的和氏璧有什麽珍奇之處,他自從得了父皇賞賜的這塊和氏璧的邊角玉料之後,每次心情不好,只要摩挲幾下,情緒就會好轉許多。

等重新恢復了平日裏那個儒雅溫潤的大公子殿下之後,扶蘇索性不去煩惱如何規劃鹹陽城墻的問題了,反正八成也不會修,到時候隨便畫個差不多的搪塞過去就足夠了。他撩起袍角,盤膝坐在案幾前,打算把食盤撥往一旁,此時完全沒有食欲。

而另一邊的少年上卿卻反而站起身,走到扶蘇身後的羊皮地圖前,淡淡道:“若是始皇問起,公子可如此回復於他。可令鹹陽為天象圖布局,紫薇星乃帝星,渭水之北的鹹陽宮便為紫薇星。渭水貫穿整個鹹陽,就如同天上那條銀河,其余宮殿皆可以天上星宿的位置對應。”

扶蘇回過頭端詳著鹹陽地圖,和腦海中的星象圖慢慢重合,雙目一亮道:“中宮天極星,其一明者,太一常居也。”

根據星象圖,紫薇星的最中央是北極五星,帝王之座乃是第二顆星,而第一顆星曰為太子。而這又正好與鹹陽宮和高泉宮的距離比例一致,隱晦地確立了扶蘇的地位。

少年上卿知道扶蘇一點就通,便沒有繼續往下說。始皇估計並不是想要修建鹹陽城墻,扶蘇若是拿出中規中矩的計劃,也討不了對方的歡心。而星象圖的規劃,也不是他首創,據嘲風打小報告,驪山陵墓之內貌似也是照著星象圖設計的,定能討始皇歡心。

扶蘇點了點頭,再轉過來看案幾上的桂花糕時,就有胃口吃幾塊安慰自己的肚子了。不過他看到食盤裏還放著那塊重新編好了掛繩的玉璇璣,知道這是自家侍讀每天不離身的飾物,便拿起來遞了過去。

少年上卿自然地接了過來,卻意外地發現玉璇璣上居然沾染了血跡:“殿下,你的手……”

“哦,昨日習武時不小心傷的,無妨。”扶蘇並不當回事,傷口並不大,已經開始愈合。若不是剛剛情緒有些失控,都不會迸裂。

少年上卿有些不放心地檢查了一下扶蘇手上的傷口,還是轉身打算去找些傷藥。

只是在他將要轉身的那一刹那,卻赫然發現玉璇璣上沾染的血漬居然就那麽消失不見了。

“畢之?”看著少年上卿保持著一個姿勢不動,扶蘇微訝地問道。

“無事,我去取傷藥。”少年上卿把疑慮深深地壓在心底,若無其事地把那枚玉璇璣掛回了脖頸間。

※公元前218年 高泉宮※

王離已經多次來高泉宮,宮門口的侍衛們都早已認識他,連腰間的佩劍都沒有要求他卸下,揮揮手就放他進去了。

二十三歲的王離已經沒有了那種沖天的鋒芒霸氣,反而因為最近四年都沒有上過戰場,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令人膽寒的陰郁之氣。他甚至有時都會控制不住地去想,也許戰亂時間再久一點,他也能像他的爺爺和父親一樣成為將軍在前線領兵打仗。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重新被派回始皇身邊當個郎將,成為隨行邑從。

實際他的身份從小到大都沒有變過,還是一個人質。

生不逢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