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錫當盧(第2/8頁)

接下來抽空給自家上卿做件什麽顏色的衣袍呢?快要入夏了,衣料也要換得更薄一些,據說庫裏剛收了一些楚地那邊的襌(原文為衤單,應是印刷錯誤,下同)衣料子,可以去挑一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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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那小宮女婷婷裊裊地扣上殿門離開,扶蘇才收回目光,卻見自家侍讀早就低頭繼續寫字了,不禁取笑道:“采薇一片深情,怎麽不收了她啊?”看那采薇依舊是梳著姑娘頭,所以扶蘇才有此一問。

少年上卿停了筆擡起頭,有些思路被打斷的迷茫。雖不解為何扶蘇會忽然說起此事,但他還是認真的地回答道:“大業未成,無暇思索婚娶之事。”他頓了頓,眉間帶了點憂愁,“大公子也並未成親,陛下究竟是何意?”

扶蘇是去年行的冠禮,今年已經二十一歲,但依舊沒有成婚。少年上卿倒是不著急自己的婚事,畢竟現在在甘家,他才是說了算的那一個,父親也不敢隨意替他答應婚事。可是扶蘇卻不一樣,因為其母妃早逝,婚娶之事一切都要始皇決定。在始皇統一六國自稱皇帝以後,整個天下的目光或多或少也就投到了大公子扶蘇身上,去年的冠禮也舉辦得異常隆重。

可是始皇卻並未冊封其為太子,而且在把天下聞名的和氏璧打造成傳國玉璽之後,剩下的兩塊玉料被他一塊賜予扶蘇,另一塊賜予了今年才十歲的小公子胡亥。

這樣曖昧不明態度,更讓人覺得他的用意高深莫測。

朝中的高官貴族們也許猜不透始皇的心思,但對於扶蘇來說,簡直再明白不過了。

“因為父皇他覺得他並不會死。”扶蘇的嘴角勾起了一個譏誚的弧度,“他說自己為始皇帝,後世以計數,二世、三世至於萬世,傳之無窮,可他卻根本不想把這個皇位傳給別人。”

少年上卿沉默,也許是因為六國平定,戰事減消,始皇帝閑下來之後,就開始求仙問道,妄想長生不老。

這種事其實細想都可以理解,畢竟誰都不想死,尤其還是個坐擁整個天下的始皇帝。

但眼見著英明神武掃平六合八荒的始皇帝變成了一個癡迷於如何求得長生的普通人,這種反差實在是讓人無法接受。

不過死亡,也許是少年上卿這個年紀從未想過的嚴肅問題。

少年上卿試想了一下自己若是死去,覺得這個世界少了他,也許他的親人朋友會感到悲傷,但根本不會影響到其他人的生活。而始皇帝的生死就是一件大事了,整個天下都會為之震動,甚至連剛剛平定的六國都會重新分崩離析,整個中原會迅速重燃戰火。

在某種程度上,始皇帝是不能死的,至少暫時不能死。

在扶蘇可以掌控整個局勢之前,是不能死的。

這個過程也許是十年,也許是二十年,也許需要更長的時間……

扶蘇沒有留意自家侍讀的神情,而是繼續淡淡道:“父皇不想我成親,甚至也不會讓我的弟弟們成親。一旦有了下一代,太子之位就必須要決定了。父皇還在拖著,甚至用幼小的胡亥轉移朝野的視線。”想起了胡亥懵懵懂懂的小臉扶蘇也不免同情地嘆道,“胡亥太可憐了。”

少年上卿皺起了那雙形狀優美的長眉,他和扶蘇幾乎沒有說起過這些事情,但多多少少心裏都已經有了預感。

“父皇變了,他不再讓我接觸政務,指派我去負責修鹹陽城墻這種無關痛癢的事務。”也許是發牢騷開了頭,扶蘇再也抑制不住心底的不甘和憤怒,嘲諷地笑了笑,用手背拍了拍面前的鹹陽城防地圖。

少年上卿也抿了抿嘴,神色萬般無奈。

其實要換成是其他都城,都不會讓人有這種想法,畢竟一座城市的城防是極其重要的。

可問題是,鹹陽城基本就是沒有城墻的。

因為秦國的地理位置,都是由數個關卡要塞包圍,函谷關、大散關、武關和蕭關之間,便是廣闊的八百裏秦川。自商鞅變法之時,秦孝公遷都鹹陽,就是在地處涇水與渭水的交接地帶,兩條河水便是天然的軍事屏障。而遷都之時,秦孝公就只是建了一處宮闕,還未來得及修建鹹陽城城墻時,就開始了連年戰火。

隨著秦國疆域的擴大,修建城墻也就成了空談,所以自秦孝公之後,歷代秦王所熱衷的,只是修建各種宮闕,林立在整個關中平原之上。可以說這一片沃土都是鹹陽城,以山川險峻為城墻,實屬天下第一都城。

只是這種霸氣也是迫於無奈,秦國並不是不想修城墻,而是一直連綿的戰事已經讓國庫極為吃緊,之後又興修了鄭國渠,並沒有富余的人力、物力來修建鹹陽城城墻,直到統一六國的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