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撒旦化身(第4/5頁)

  這一彈打出,正是對準了怪物前心陳輔那張臉。怪物體形雖大,動作卻大不靈活,哪裏閃得開,“啪”一聲,正打中陳輔額頭。陳輔怒道:“小妖女,你也得死!”騰騰騰沖了過來,舉掌便向拓跋玉兒壓下。拓跋玉兒嚇得花容失色,眼見怎麽躲都躲不開,陳靖仇一個箭步攬住她的腰,抱著她閃到一邊,陳輔一掌又擊了個空,另一手只待掃過來將兩人全都捏死,張烈見勢不對,在旁一聲斷喝,又是一回月斬,水火刀飛出,將陳輔的右腿剁下。

  雖然剁下一腿讓陳輔一個趔趄,但他吃下撒旦之果後已成撒旦化身,肢體見風即長,馬上就又生出一條。他連遭張烈斷肢,更是兇焰大起,忽然騰起一躍,又向張烈那邊撲去。張烈先前被他一拳擊得直飛出去,身法已見滯澀,而陳輔現在體形如此龐大,直如泰山壓頂,又怎能閃避?但他心性豪壯,咬牙道:“不怕你生得快,我斬得更快!”拿起酒葫蘆接連數拍,連發四柄回月斬。這回月斬破空而去,將陳輔的四肢削斷,可陳輔渾然不覺,旋斬旋生,仍是步步向他逼近。張烈還待再發,卻覺葫蘆一輕,心也涼了下來。

  葫蘆中,酒已用盡。沒有了水火刀,還拿什麽與陳輔對抗?他勉強起身,雙手握拳,心道:“就算豁出一死,也要讓你吃點苦頭!”可他也清楚知道自己就算豁出一死,頂多只能讓陳輔吃點苦頭,取勝那是萬萬不能的。

  正在這時,陳靖仇忽然高聲道:“長相思,久離別。滿樹梨花開似雪。”

  這正是當年陳輔寫給新婚未久的妻子的。在第一次失卻之陣前,他為韓騰所傷,失陷在通天塔裏,後來赤貫星墜落,魔界之門大開,魔界從通天塔紛湧而下,陳輔力盡至死,死前想到的卻是這首少作。在當時的最後一息,他想到的不是復國大業,而是昔年與自己琴瑟和諧的妻子。

  往矣,此世。

  那時他正在魔軍的圍攻之中,魔軍的尖牙已咬上了他的身體,他蘸著自己的鮮血,寫下了這首寫給妻子的詩。雖然第一次失卻之陣後,這些事並未發生,但這首詩仍珍藏在他心底,就算現在形象已變,神智盡失,但他眼前仿佛又看到了妻子的容顏。

  陳靖仇見師父的身形緩了下來,心中希望又起,接著念道:“衣帶寬,愁心結。望中天涯遠,夢裏音塵絕。”拓跋玉兒見陳輔巨大的身形不住晃動,欲前不前,姐夫卻動彈不得,急得叫道:“姐夫,快對他前心下手!”

  張烈暗暗叫苦,心道若能動手,早就動手了。他見陳輔似是被什麽無形的繩索絆住了,喝道:“小兄弟,我念下兩句,你朝他前心動手!”

  張烈人雖粗豪,卻是聰明絕頂,有過目不忘之能,雖然在通天塔第四層只見了一眼陳輔所寫血字,卻已記住。等陳靖仇念到“絕”字,喝道:“波心映明月,清輝同皎潔。下手!”

  陳靖仇如在夢中,一個箭步沖上前去,將身一縱,人已如流星一般破空而過,雙手緊握長劍,向怪物前心的師父面門刺去。他人在空中,見陳輔雖然身在怪物體內,口中卻還在喃喃念道:“波心映明月,清輝同皎潔。”

  波心之月,自是皎潔如玉,只是師父也將永遠都不會見到了。此時他又想起在宇文拓的預知術中所見未來,在那個放棄了復活拓跋玉兒的未來中,自己並沒有忘掉拓跋玉兒,忘掉的卻是師父!

  我最敬愛,最不想忘的,不是玉兒,不是小雪,是師父啊!

  他的眼裏,淚水已滾滾而流,盡管先前就發誓說那是最後一次流淚了,但這一次才是真正的最後一次。他叫道:“師父!”長劍已刺向怪物前心。這一劍帶著他全身之力,實不下於張烈,那怪物雖然體形龐大,卻也被這一劍穿心而過,轟然倒地。

  這一劍刺死了師父,雖然明知師父已化身妖魔,但陳靖仇仍是放聲痛哭,仿佛這一劍將自己的心也穿了個洞。曾幾何時,師父帶著年幼的自己出門,雖然大多時候都很嚴厲,有時卻也慈愛有加。但不管是嚴厲還是慈愛,在陳靖仇心中都是那麽可貴,但他知道這一切終將忘掉,他只想痛哭一場,趁現在還能記得的時候。

  拓跋玉兒見他痛哭失聲,也流下了淚水。陳輔對她向來看不慣,她自也看不慣陳輔,可又覺得阿仇傷心,自己一樣也會傷心。張烈見他們兩人齊聲痛哭,撐著站起來,喝道:“哭什麽哭!事情還沒完呢!”

  被張烈厲聲一喝,陳靖仇抹去淚水道:“是,張大哥。”陳輔死後,化身消失,又成了三綹清髯的老者模樣。陳靖仇過去掩上了師父的雙眼,輕聲道:“師父,我一定不忘記你,我將來也要留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