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非人界頭號度假勝地(第2/8頁)

  三生石是一個很奇怪的名字,代表了一個很奇怪的人。

  首先,他是獵人聯盟的創始者,可是該偉大的創始者的個人文武修為,只可以用四個字來精確形容:一塌糊塗。外貌風度,則可以用另四個字來形容:非常委瑣。可是蹊蹺之處就在,此人一生,竟然出入人與非人兩界,長袖善舞,逍遙自得,但凡所欲,從無失手,受人所托,亦常成事,簡直匪夷所思,成為無人不知而無人可破的一個大秘密。

  直到很多很多年後,這一謎才被他自己一語解開,他說,其實,我不過是一個生意人。

  生意人,最懂得交換。取之之先,必先給予,而且難得的是他生具驚人天賦,只要三言兩語,眼光閃爍之間,就可以將對方所需所望,即使是深藏於心,連自己也不得而知的隱欲,一語道破,所給出去的代價,往往為對方所無法拒絕。憑借這個,他在三十五歲那年成為天下聞名的大豪客。打出的業務口號是:只有想不到,沒有找不到。

  也就是那一年,有一位富貴可以敵國的大客戶,通過某種途徑,在全世界放下通告,要尋找一種東西。能讓生人欲死,死能復生。有它時候未必全是快樂,但沒有它就必定滿懷憂愁。她容易來,更容易走,來時走時,都沒有人可以預見和控制。

  當時還不存在有組織的獵人團體,零落於五湖四海間的,是些修得驚人技藝,尋一口飯吃的散手。這消息一出,天下嘩然。大家自發跑去開會對此通告研究一番,最後決議結果,集體認為這是有錢燒的來調戲大家,不要理會拉倒。

  只有三生石兄弟,不曉得哪根筋沒安對路,竟然就此放下自己的身家性命,單槍匹馬,東奔西突,四處亂找。一時出沒在昆侖之巔,一時現身在越南以北,一時在大漠,一時在深林,此去經年,轉眼三載,一無所獲。想他不過是個普通人,身子骨沒經煉的,偶爾傳影江湖,竟是越來越憔悴軟弱,英國最大的博彩公司開出了盤口,賭他過不過得了三十八歲的生日,派出當時最頂尖的四位追蹤專家,輪班跟隨他的行蹤,好事之徒蜂擁而來,下注之巨,堪稱當時盛事。結果,在萬眾矚目的生辰前夜,他居然失蹤了。

  失蹤與生死,都有可能是一個意思,因此賭徒與莊家之爭鬥,幾乎釀成一場大血案。這都不說,過了五年,有探險者進到幾內亞的一處從未開發過的無人區,意外發現有一人衣履齊全,坐在一棵樹下哀哀痛哭,一面喃喃:“別趕我走,別趕我走。”

  那赫然就是三生石。

  被救出——是不是救,無人敢確認——幾內亞之後,三生石性情大變,不再愛說話,出外,與人交接,只花費畢生積蓄,成立了獵人聯盟,搜尋人與非人世界中,一切為人所欲的東西,經過數年經營,業務蒸蒸日上,甚至間接造成了火星獵人聯盟的成立。整個聯盟最機密的档案櫃最機密的一格裏,鄭重存放有一張他手寫的便條,上面寫的,就是關於青陸、珍谷與異靈川的寥寥幾句話。

  山狗當年作為亞洲區最高級別的五星獵人,有幸進入最高機密閣瞻仰先輩風采,雖然他主要是跟在大部隊後面狂打瞌睡,不過不妨礙他在睡與醒之間聽到一句這樣的話,說:“這就是獵人的終極目標。”

  終極目標。在山狗的腳下,眼前。出現了。

  世間最瑰麗的奇妙景色,在山狗的視網膜上,以相當於500公斤TNT的強烈程度狠狠砸了下去,把他砸暈在地。在失去意識之前,他在恍惚中聽到蚯蚓們誠懇的道歉和解釋:“不好意思啊,這裏不太方便接待外人的,你睡一覺吧。”

  等他醒過來的時候,想起這句話,未免就有點郁悶。既然不方便接待外人,那就不要晃點我啊,把我放在巴黎多好,滿街穿迷你裙的姑娘隨便看,好過做夢夢見撒哈拉之眼的雷龍們。

  他腦子裏模糊抱怨著,而昏迷前所看到的景色,立刻又不可遏止的占據了他全部的心靈。三生石在機密卷宗裏所留下的那幾句話,生平第一次浮現在他腦海裏,清晰,明亮,如雕刻一樣。他說:余願以畢生身家,全部壽算,換青陸一刻之淹留。而竟不得,徒呼負負。

  那對最美麗事物流失而不得挽留的惋嘆,出自肺腑,為此刻的山狗所深深理解。而接下來他立刻醒悟到的一件事情是,他頭上的盆栽已經不在了。含羞草曾經深入的地方,換成一塊小小的紗布,隨著本能舉手,輕觸下去,疼痛如針一樣刺中神經,正是這疼痛,令山狗大叫一聲,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