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桑桑兒牌高級定制成衣

  香榭麗舍大道中心。天氣正好,行人靜靜,有風東來,其勢驚人。為什麽驚人?因為刮來了一棟房子落地。驚動許多民眾顧之以目,詫異莫名。只見那只晶瑩奇巧的鳳凰巢端端正正臥在路中,停了一刻,開在頂上的菱形門悄然向兩邊滑開,四顆好奇的頭顱伸了出來,八只眼睛四下看,發出贊嘆道:“好啊好啊,真的到了耶,果然很快。”

  對鳳凰的雙翅之力贊美了兩聲,三條蚯蚓從頭到尾都化了人形,衣冠楚楚下得地去,志得意滿四處瞄,一面揮舞著不知從哪裏摸出來的手杖,眼角含淚道:“天可憐見啊,終於又回來這花花世界,這回打我們也不要走了。”山狗跟在後面,仔細看它們,咦,變得好啊,臉容清俊,身材均勻,衣裳華貴,除了本形沒骨頭,所以走路的時候有點軟軟不著力外,都是一等一的佳公子。

  走到街道上,天氣正好,美女如雲,一派升平氣象。銀灰對著一位高挑豐滿的金發女郎吹罷口哨,正贊嘆著:“黑色小可愛,冷艷,冷艷,這風景好久不見,當真冰火兩重天。”轉身看見大家裝作聊天,神色間多少有點鄙視,由不得便爭辯道:“喂,我沒說錯啊,想想這幾年,我的天,我花了無數工夫改造各類化妝與美容植物四處免費派送,結果街上走的那些,你說,叫什麽撒哈拉之眼嘛,一早應該叫侏羅紀公園。”山狗咳嗽了兩聲,仔細想想有幾位大姐對自己一向照顧有加,做人實在不可白眼狼,於是委婉地說:“嗯,嗯,其實心裏美還是很重要的。”銀灰白他一眼:“你說的是蘿蔔嗎?我自己會種,不勞你了。”

  他們兩個鬥嘴,桃紅就想起了一件事,對碧綠說:“喂,給山狗換件衣服啦,他這個樣子,等一下進不去歌劇院的。”山狗看看自己,沒什麽不好啊,這已經是出來應酬的最高級別裝束了,正裝啊,打了FULLTIE的,再說了,我們去歌劇院幹嗎。碧綠懶得理他,一把摘下他那個打得規規矩矩的領結,教育道:“兄弟,即使有一朵玫瑰在垃圾場裏盛開,垃圾場也不會因此變成伊甸園,拜托你下次打TIE的時候,順便穿件長袖啦。”山狗低頭看看自己的灰白色汗衫和人字拖鞋,翻了翻白眼。

  既然對他的自覺沒什麽好指望,碧綠決定親自動手。它從自己口袋裏摸啊摸啊,摸出一顆小小的灰色種子,蹲下身來,在山狗的踝骨處用力一掐,隨著山狗怪叫擾民,一滴鮮艷的血珠泌出,桃紅小心的將那種子往血珠上一沾,少許粉色的嫩芽便怒然破出,貼著山狗的身體,生長,纏繞,扶搖而上。山狗覺得癢癢的,問蚯蚓:“這是什麽?牛花花的徒弟?”桃紅搖搖頭:“工作方法有點像,不過不一樣的。這是桑樹種。”

  桑樹種?可以做什麽?答案是,可以做衣服。

  既然桃紅說此桑樹裁縫的工作方法和牛花花有一點相似,山狗想像中,自己大約會很快被包裹在一層亮晶晶的汁液裏,然後就好像那些芭蕾演員一樣,整個人凹凸有致,纖毫畢現起來,說不得,今天要好好在巴黎街頭展示一番自家倒三角的火辣身材,出把風頭。

  他想得正美,卻感覺那粉嫩樹芽雖然在他遍身遊離,卻始終點到即止,決不戀棧,更沒有要和他肌膚相親的意思。到了最後,幹脆竄出衣領,從他後腦勺一個倒栽蔥穩穩落地,銀灰上前揀起來,看看旁邊有個花圃,過去往地裏一丟,回來說:“要等個十幾分鐘呢,我們先去那邊喝杯咖啡。”

  拿鐵,奶泡在咖啡濃香上仿徨,滾燙。第一口還沾在舌尖,忽然身後傳來一聲字正腔圓的法文鬼叫:“Oh!monDieu!”

  山狗一邊對著咖啡杯大吹其氣,一邊忙不叠轉過身瞧,只見剛才丟下桑樹種的花圃邊,站著一個男子,手裏抓了一團粉紅色的東西,正上上下下地看,滿臉迷惑之色,呼之欲出。雖說一生人有半生當土鱉,塵世幾十年,畢竟還是沒有白活,眼看此人頗有氣度,並非小可,山狗頓時起了一陣兔死狐悲的傷感,對桃紅嘆息道:“唉,經濟不景氣啊,氣質這麽好,還要來揀垃圾。”桃紅冷眼對他一瞄,猛然雙腿踢出,山狗猝不及防,被踢得整個人向後飛身撲起,眼看無巧不巧,就要砸在那個男人身上。好山狗,硬是在空中使出鐵板橋工夫,沉身下墜,小小一個翻身,剛好擦著那男人的高鼻子安全降落,兩人面面相覷,相距不過兩厘米。須臾山狗大叫一聲,撤身後退,一挽袖子要回去找蚯蚓算賬,卻聽到桃紅遙遙喊:“喂,那是你的衣服,拿回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