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正鬧,阿三忽然厲聲喝住我們:“別吵,繼續看。”

  繼續看,仿佛是為了呼應搬家工人們一番討論給我帶來的擔心。電視台再次把那段行人在路上拍到的帶子放了出來,且聲稱,他們懷疑這些能夠自由行動的家電與今日的小學大火事件有密切關系,已經派出了得力的新聞調查人員做深入跟進,尋得真相以水落石出。我手腳頓時冰冷,頃刻間另一件事浮出腦際,我一拍大腿,扭頭就往外跑,藍藍跟了兩步喊道:“你做什麽?”我大聲應她:“去接阿ben,它一定回自己家了。”

  出了門我埋頭猛跑,跑出十米一輛車跟上了我,聽得有人怪有趣的問:“去哪?”我繼續跑:“回家。”他“哦”了一聲:“趕時間?”我沒好氣,頭也不擡:“你說呢。”他嘿嘿笑:“我覺得坐車快點。”我一個急刹停下腳步:“那坐車吧。”

  一上車,巨大的發動沖力就把我幾乎摔到位子下去,一種不祥的預感使我擡起頭來,將那司機細細看了,當時便慘叫一聲:“又是你!”只見那司機座上,笑嘻嘻看我,賊眉鼠眼,臉有狂熱之色的仁兄,不是別人,正是早上送我去歷歷小學,外號闖王的那位!我在風馳電掣裏掙紮著問:“你不是回精神病院去了嗎?”他頗不悅的瞟我一眼,一邊跟變魔術一樣從兩輛車的中間夾縫穿過去,一邊答我:“星級那麽低的地方怎麽能住?上午想洗澡都沒熱水的。我搬了。”我蠕動了一下自己的嘴巴,硬生生把“你搬到哪裏去了”這個問題扼殺在喉嚨,今天的驚嚇定額我已經用夠了,更強刺激,改天再找吧。

  我家住的樓已經在望,心裏忽然很亂。我猜以阿ben的智力,應該可以找到辦法,自己安全回家,怕的是家卻已經變成了更不安全的地方,倘若在門口看到一隊荷槍實彈的警察,以縱火罪逮捕我家空調和手提電腦,我不知道應該到哪裏去給它們找律師。迫不及待下車,萬幸,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下午時分,小區裏人很少,靜悄悄的,我仰頭看著我家的陽台,一邊掏錢包,不防身邊呼的一聲,這位神出鬼沒的司機先生已經拂發動機而去,不要錢?果然腦筋不正常。

  進了電梯,四處無人,它就忍不住要跟我搭訕,當然聲音不大:“老關,你家幹什麽呢?搬了?”我運了口氣想說話,終於覺得無話可說,能夠做出的表情,無非就是苦笑著搖搖頭。它卻很善解人意:“搬家是很痛苦的。對了,你請了很多人來幫忙嗎?上去你家那層樓好多人。”我無精打采的說:“沒有啊,就找了個搬家公司而已。”說著話,已經到了,我跨出電梯,開了自家門,剛想對空調說話,它的出風口猛然打開,以最大的風量對我猛吹,我冷不防這一手,後退一步剛要問它做什麽,門外一陣熙熙攘攘的喧嘩灌滿我耳朵。貼住貓眼一看,我好比臘月裏喝了一加侖冰水,從頂門骨冷到腳板心:不過十五秒鐘時間,門外好似從地裏長蘑菇一樣,冒出了無數舉著攝象機話筒相機的記者,紛紛嚷嚷:“有人進去了,這家有人。”連天響的拍門聲,也就隨著傳遍了整個房間。

  難怪電梯說上來我們家這層樓好多人!這個土人---土電梯,怎麽就不會看看搬家工人和記者,區別那叫一個大。站在空空如也的房間我同鬼上身一樣團團亂轉,喃喃叨念著:“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冷不防手機響起來,是藍藍,聲音都變了:“老關,阿ben換到帶子了,剛才播的。”我覺得詫異:“換了?那很好啊,你抖什麽?”讓藍藍發抖的事情,我一問出這問題,自己都要抖了。她大叫一聲:“電視裏現在在現場直播我們家啊,你是不是在房間裏,趕快逃。”

  現場直播?我們家?各位是不是走錯了路?美女真人秀片場在東山附近啊,這會還沒到傍晚洗澡時間,不用那麽緊張搶機位啊。

  再次湊到貓眼前去看,看到一只---好大的眼睛~~~嚇死我了。趕緊退退回來,只聽到門外輪番喊話:“關東西,關東西先生?我們知道你在裏面?你能不能談一談為什麽你們家的電器可以自由活動?”“關先生,你是不是發明了一種電器生命能量?”“關先生,你三圍多少。”

  這也可以問三圍?難怪報紙上登出那麽多大明星打記者的消息。人家明明在家裏做喪事,你跑去問人家胸可隆得滿意。不打你打誰?問題是,我即使現在開門去打,下場也只有兩個輸字堆一堆,還是念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