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 英雄 八、遊俠

  姬祿十分嫉妒地發現,那個從越州鄉下來的養豬佬居然一夜之間成了紅人,真是豈有此理。憑著他那些本該引人嘲笑的養豬的經驗,他不但被老爺和雲湛所重視,甚至受到了公主殿下的接見——要知道姬祿在南淮待了這麽多年,還從來沒有享受過這等殊榮。

  事實上,迄今為止,除了那一次對運糧隊的偷襲之外,香豬並沒有再露過面。看起來,敵人或者是打算放在最關鍵的時候使用,或者是對上次的效果並不甚滿意,一直還在等待著時機。

  姬祿憤憤不平地想,不就是一群豬嘛!豬有什麽了不起的。香豬,聽這名字就不咋地,至於那麽緊張,讓唐缺那樣的小人得志麽?他自己生於獵戶之家,也曾經隨著父親狩獵過宛州的野豬,在他看來,那沒啥了不起的。當時他被野豬追得團團轉,刺溜溜往樹上一鉆,野豬就沒辦法了。香豬再兇,還能爬樹不成?但是他也不敢再擠兌唐缺了,因為老爺居然和他打成了一夥,那個他見了就覺得不舒服的羽族遊俠也沒事兒做跑過來呆著。這方面,姬祿是站在夫人這邊的,堅持認為老爺在外面晃蕩了那麽久,必然是找時間偷腥了,至於這個羽人,毫無疑問就是幫兇和同謀。

  現在姬承悔得腸子都青了,自己怎麽會找了這麽個混蛋去幫忙尋槍?現在這孫子只要缺酒錢了,就會來找自己,先裝腔作勢的咳嗽兩聲清清嗓子,然後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姬承,上次我們在陽淇鎮見到的那個妞……”於是姬承只能咬牙切齒的一把捂住他的嘴,把他拖到一間便宜的酒館裏,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你小時候為什麽沒被酒缸淹死,也省了我的麻煩。”“我小時候不愛喝酒,”雲湛一面倒酒一面說,“那時候我的酒量連女人都趕不上。”他頓了頓,補充了一句:“無情的生活催人醉啊!”姬承剛往嘴裏塞了顆花生米,聽了這話差點被梗死。他面紅耳赤的嗆了半天以示抗議,突然臉上浮現出一絲不懷好意的壞笑:“哪個女人你趕不上?是那個漂亮的公主麽?”雲湛默認,沒有吱聲,姬承倒是來了興趣,身子往前一湊:“喂,說說看,你們以前是不是有過一腿?”正在喝酒的雲湛把酒碗端得高高的,避開對方熱切的目光。等到碗空了,他才輕輕出了口氣:“多少年前的陳年舊事了,提它做什麽……”“這不公平!”姬承說,“我家的破爛事情你全了解了,我卻對你一無所知。我看這公主挺漂亮的,外貌像二十歲剛出頭哎,而且看你的眼光也明顯和看別人不同,就像狼看到了羊似的……”“你不愧是這方面的專家啊,”雲湛目光呆滯,端起酒碗就往嘴裏倒,直到再次把碗放下,也沒發現碗其實是空的,“那也沒辦法,我們不是一路人,走不到一路去。”“怎麽不是一路?”姬承作媒婆狀,“我覺得你們倆滿般配的,不會是她嫌你身份卑微吧?”雲湛搖搖頭:“那倒不是,其實我表面上的身份也不算太差……但是我是天驅,和她老爹格格不入,何況現在她也是本國著名的女將軍了,說不定什麽時候,我和她還得正面對抗呢。”姬承恍然大悟的哦了一聲,然後發現其實自己並不大明白天驅和女將軍之間有什麽必然的矛盾。但他倒也知趣,不再多打聽了,倒是雲湛似乎在那兒沒話找話:“其實你老婆蠻不錯的,咱們去找槍之前,我就見過她一面,還以為她就是那種無知潑婦呢。”姬承像看怪物一樣盯了他一會兒,隨即發問:“她哪點不錯?你磕傷的膝蓋不錯?”雲湛下意識的揉揉膝蓋,臉上閃過一絲恨意:“我不是說那個……我後來再到你家,聽唐缺說,她給你做飯了?”姬承渾身一陣顫栗,左右看看,壓低嗓子說:“實話說,我老婆管家確實一流,但是說到做飯的功夫,實在是……唉!”他的痛苦之情溢於言表:“最可怕的是,她做出來你還得吃光,還得贊美她手藝好……”雲湛幸災樂禍的大笑了一通,突然收住笑聲:“但是我聽唐缺說,他們唐大小姐從小就討厭做飯,如果不是碰到什麽特別讓她開心的事情,是絕對不肯下廚的。你這趟回家,她還是非常高興的。”姬承回想一下,不得不承認:“還真是那麽回事呢。前年翠濃苑的綠珠被一個小白臉羽人拐跑了——別瞪我,長得比你好看多了——她也是很高興,說我再也不會被綠珠勾搭了,下廚少了一大桌子菜。我當時以為她是在懲罰我……”兩人喝酒的情形大抵如是,拉扯一堆閑話,有意無意的避開壓在頭上的戰事。姬承不是很明白天驅究竟要幹什麽,看起來雲湛是想要幫助南淮城免遭浩劫的,但他又不能表露自己的身份,與石秋瞳的合作也更像是私人性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