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破國箭(24)

  兩臂傳來的劇疼已被另一種強烈的感覺取代——兩只手同時在滑開,已經無法再抓緊兩頭。

  韋素一閉上眼,稍一遲疑,大叫一聲,放開左手,全身往右一撲,抓緊樹權,車子失去拖拽,在泥水中迅速地打著滾被沖遠了。

  韋素一絕望著車了消失的遠方,泥浪不停推著他,在山石上重重撞擊。

  耳朵時灌滿了泥水,嗡嗡作響,其他什麽都聽不見了。泥水滲入眼中,也已感覺不到疼痛。韋素一用力睜大眼睛,望著仿佛大地翻覆般傾瀉的泥水。

  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在這個位置,除了洪水,只看得見前方一處隱約的山頭,那是他負責挖了十天、用來掩埋蘇國大社和坑道的小山,山下面就是大社,現在已經完全淹沒在不知哪裏來的滔天洪水之中,這時候他才明白過來,原來剛才大社突然坍塌,不是因為火燒斷主梁,而是地面翻漿所致。

  誰能料得到,不過是挖開如此小的一座山體,竟會引來如此大的洪水。

  哪裏來的水呢?水,又冷又冰,充滿了從未聞過的腥味,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噴發,吞沒一切,從低地向城上爬行……這不是水……這不是水……

  韋素一仰首望天。

  這是天意。

  此時此刻,城外,濟北軍陣地

  一騎車駕飛奔上山岡,車上的人隔著老遠就大喊大叫:“大人!黎侯出來了!城上掛起白旗,不知何意!”

  公孫嬰飛身跳上車賀,打馬便走,數十名濟北大夫緊緊跟上,穿越陣線,直奔蘇城城下。

  遠遠地便看見城上立起的白底黑邊大旗,公孫嬰心中狂跳。按禮,只有諸侯暴薨於外,才會豎起這樣的旗幟。

  幕色深沉。到得蘇城城下,隔著深深的護城河,公孫嬰大聲喊道:“城上何人?我家主公濟北方伯少府咼葛真備大人何在?”

  城上有人失聲痛哭,叫道:“何人在城下?我乃黎國城宰策問是也!少府……少府大人……”

  公孫嬰心都快跳出來了,叫道:“我乃是濟北軍前軍都尉公孫嬰是也!少府大人在哪裏?”

  策問痛不欲生,哭道:“公孫大人……策問……策問該死!剛才城中突起變故,少府大人……少府大人已經被有蘇那逆賊刺殺……我家主君也身負重傷,墜落懸崖,生死不明!”

  公孫嬰腦中“嗡”的一聲,頓時啥都聽不見了,下意識地勒住馬韁,車駕連連後退。

  策問道:“策問罪大……實該萬死!恨不能替少府大人、我家主君去死,愧為人臣!那有蘇中魔已深,暴起之下,眾人手足無措,城中已被他殺死百余人,無人可制……公孫大人,我等再三請求公孫大人帶兵入城,為何一直沒有動靜?可憐少府大人……”

  公孫嬰張大了口,半天說不出話來,旁邊大夫拉住他的馬,才不至於亂走。

  聽見策問如此說,他道:“這……我……我……快,快開城門!快開城門!”

  策問掉頭對身後大喊:“你們這些混賬東西!為何一直緊閉城門!少府大人和主君遇刺,你們難辭其咎!快,打開城門!”

  關閉已久的城門,終於兩次緩緩開啟,兩扇銅門行後“咚”地撞在城墻上。

  伴隨著這兩聲的,是另一聲低沉的“咚”,聲音很小,卻很沉悶,不知是從什麽地方傳來的。

  公孫嬰悲痛不已,強忍住心神不亂,駕車向城門處飛馳,一面傳下命令:“大隊不變,繼續守住城門!我帶三百人進城,一刻鐘時間若沒出來,你們立刻攻城,將城中無論男女老幼盡行誅滅,為少府大人報仇!”

  數十名大夫齊聲稱是,轉身奔向各自的陣地。

  公孫嬰奔到城門口,再次洞開的城門,此刻卻像張冰冷的大口,他不敢輕人,在門口焦急等待待衛隊集中。

  便在此時,再次響起一聲沉悶的“咚”,伴隨著聲音的,還有地面微微的抖動。公孫嬰在車上,還感覺不到,他的兩匹馬都驚慌地打起響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