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3/9頁)

  女子也不反抗,默然無語跟著那人走出幾步,回頭道:“大人,你甩不開小女子的,又何必多此一舉?”

  “滾!”

  女子和那人在曲折的巷道裏轉來轉去,解開發髻,散了辮子。走過一個小攤時,販子順手遞給她一系麻布。

  另一個穿著跟她原來那件一模一樣衣服的女人慢慢跟了上來,走在她身後。她不動聲色地邊走邊將布批在身上,連腦袋都遮起來。

  轉過一個拐角,在某扇掛著簾子的門口,女子突然閃身入門,後來的女人趕上兩步,和護送她的人一道混若無事地繼續走著。

  立即有人將攤子鋪在門口,幾只籮筐一放,將門徹底擋住,開始大聲吆喝。地道裏人來人往,誰也沒留意到這一幕。

  門後其實是條隱蔽的小巷,巷道裏沒有燈,外面的火光也被簾子遮住大半,只能隱隱看見斑駁的石墻。女子扶著墻小心翼翼地走著,直到有個低沉的聲音說道:“文錦。”

  文錦欣喜地道:“三哥?你親自來了?”

  “事情重大,我不能不來。”有個巨靈般的身影從巷子深處的陰影裏跨出來,“我本來在成都等你,聽說你落到桫欏城,連夜趕來,累死了兩匹馬。”

  文錦揭下頭上的布,長長出了口氣。那人走近她,關切地道:“你怎麽……很累麽?”

  “不……”文錦把頭靠在那人肩頭,笑道:“你來,我就能松口氣了。”

  那人伸手撫摸她的頭發,道:“這趟著實嚇著你了。那麽大的風暴,能活下來真是奇跡。”他從懷裏掏出一只精致小巧的銅壺,揭開塞子。

  兩人沉默了。

  須臾,黑暗中,忽地亮起了一根極細極細的線。起初,它直直的垂著,片刻後,象蛇一般慢慢昂起了頭來。

  然後是兩根、三根……不一會兒,無數根線亮了起來,照亮了文錦和那人的臉。文錦陷入沉睡一般閉著雙眼,靠在那人胸前。那人的眼睛則幽幽發亮。

  這些流動的光的線隨風飄搖著,風大起來,它們黯然失色;風一下,就又爭著向上生長,一浪一浪的擺動。忽而分散開來,象一片光暈,光的觸角四處探尋;忽而聚攏成團,凝成一束——卻是文錦的一根根發絲。

  光影在那人刀削斧噼一般剛硬的臉上晃動。他不動聲色地將銅壺舉得高過頭頂,於是發絲紛紛向壺口湧來,爭先恐後要鉆入壺中。

  但是壺口太小,無法一次容納這麽多發絲。發絲們堵在壺口相互擁擠,發出嘶嘶的聲音,若是外人聽見了,還以為是無數蛇蟲在此聚集。

  那人輕聲吹起哨子,戴著赤金絲打造的手套的左手湊到壺前,用一根手指撩動發絲。發絲們一接觸到手指,立即緊緊纏繞上去。他很有條理地將發絲全部纏繞在手指上,而後用拇指分散了,一撮一撮地放下,任其鉆入壺內。

  進入壺中的發絲不知吸食了什麽,只見一根紅線迅速向上蔓延,瞬間白光就變成紅色,映得那人的臉更堅毅得可怕。

  成紅的發絲懶懶地退出壺口,垂落下來,紅光悄然消去。更多的發絲伸入壺中,吸食,然後垂落,褪去光華……

  不知過了多久,所有的發絲都垂落了下來,遮住了文錦的臉。最後一絲紅光閃了兩下,終於熄滅了。

  又過了片刻,文錦直起身子,大大伸了個懶腰,嘆道:“啊……真舒服。好久沒有吸食露精了……三哥,這不象是岐山上的露,是泰山?”

  那人脫下赤金絲手套,重新收好銅壺,道:“不。大哥為你建造的承露台已經完工了,這是第一批露精。當年周公殿下力排眾議,在洛水築造成周,可真選了個好地方呢,人傑地靈,連露精也比岐山的多。”

  “味兒也好得多!真想就躺在承露台上,啥也不做,就等著接甘露。”文錦舔舔嘴,好像真的用嘴嘗過一般。

  那人瞪著眼道:“承露台三個月才接得到這麽一壺,大哥都舍不得用,全讓我給你帶來了,還想怎的?”

  文錦吐吐舌頭,隨即又笑眯眯地道:“我知道大哥心痛我,所以再多要點,他也不會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