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五章

  茗怔怔地望著懸在頭頂的石壁。晨光從窗外照進來,光柱裏浮塵起起伏伏。石墻被光映得白花花的,那些班駁的痕跡暫時隱藏在光影之後。

  她依稀覺得做了個夢,很深很深的夢,然而一點也記不起夢中的情景了。也許是自己太累了吧……

  她正懶懶地躺著,忽聽崇叫道:“嘿,好大一群鳥!幸虧這懸崖高,否則要在我們頭頂飛,非給鳥屎砸到不可!今天的好心情可就得毀了!”

  她這才發現崇從肩膀上一路延伸到窗前,正興致勃勃地曬太陽。它頭也不回地道:“你醒了?我說,你真該喝點什麽敗敗火了!每天睡覺你都一身的汗,雖然與你同體後不再怕水,可我也不想泡在水裏睡呀!”

  “對不起……我也不知為何最近夢多,總是睡得不塌實。”

  “胸懷呀!你瞧!”崇張開兩根根須,做出擁抱天下的樣子:“胸懷坦蕩的人才能安睡,懂嗎!學學我吧,否則咱倆差距就更大了!”

  “是你睡得沉,叫你都不回一聲。”茗大大地打了個哈欠,忽地一怔:昨天晚上似乎真的叫過崇,而崇也確實沒有回答……

  “啊,算了,我都覺得沮喪。瞧你瘦小的樣子,對你來說要胸懷坦蕩的確有些勉強……哎喲!”

  茗毫不客氣地抓住它的根須,幾把扯到面前。崇尖叫道:“不許打臉!”拼命用根須包住自己。誰知過了半天並無響動。

  它從根須縫裏偷偷往外瞧,只見茗正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手腕——手腕上有一支古樸的鐲子。茗的眼中漸漸生出不可思議的神情。

  “喂!”崇不高興了:“哪裏騙來的這玩意兒……”它用一根根須碰了碰鐲子,立即飛快縮回:“喲!好燙!你不覺得……”

  話還沒說完,茗猛地跳起,三兩步沖到窗前,探出身體。她探得太快太猛,差點摔出去。崇魂飛魄散,一瞬間爆發出的根須幾乎將屋子塞滿。

  茗目瞪口呆地看著窗戶旁的巖壁——沒有石梯,沒有平台,什麽都沒有。

  可是手腕上的鐲子卻溫暖著她的身體。一些散碎的片段在腦海裏沉浮,她卻怎樣也無法將它們連綴起來了……

  “我說,”她莫名失落的時候,崇說:“這究竟是從哪裏來的?”

  茗懶得跟它解釋——事實上連她都拿不穩發生了什麽,只道:“這是我自己的鐲子,昨晚你睡著後我才戴上的。”

  “你的家當還很殷實呢!”崇高興地正要問還有沒有其他寶貝,忽聽門咚咚響了兩聲,巫劫道:“茗,你醒了麽?”

  茗忙道:“劫大哥,什麽事?”

  “有件事,方便進屋裏說麽?”

  茗飛快穿好衣服,過去開了門。巫劫閃身進來,茗把著門框往外看,看見巫鏡守在小巷口。他的頭臉用布裹得嚴實,一雙眼睛賊兮兮地到處張望,一回頭看見茗把腦袋露出來,忙使眼色讓她進去。

  茗朝他吐舌頭,直到巫鏡就要瞪眼暴怒,才坦然縮回屋裏關上房門。

  她轉過身,見巫劫正用手指在空中拉出一道道淡蘭色的線。這些亮線似字非字、似畫非畫,飄飄浮浮彼此相連,將巫劫圍在中間。亮線的蘭色讓茗心中一動,只覺說不出的寧靜安詳。

  巫劫畫完了,伸手一推,符文們擴散開來,一瞬間消失不見。他拍著手道:“好了。現在說話,屋外的人怎麽也聽不見了。”

  他站在窗前,取下頭上的罩布,陽光立即將他堅硬的臉的輪廓勾勒出來,鼻梁和眼睛上那兩道“枷”痕格外分明。茗聽見自己心裏砰的一聲響,頓時臉燒得火燙,慌忙轉過頭去。

  你不是說……崇說不出話了,因為茗的小指甲死死掐在它臉上。

  巫劫在窗前站了良久,才遲疑地道:“昨晚……姑娘到外面走動沒有?我的意思是……姑娘第一次到桫欏城,這裏小巷深幽,極易迷路,姑娘不曾遇到什麽麻煩吧?”

  茗道:“沒有啊,我累得很了,倒頭就睡。有什麽事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