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 篇 考古物理學(第5/6頁)

“只有無懈可擊的數據才能分析出無懈可擊的歷史。”米切爾教授把聲音提得很高,語氣裏充滿了興奮,“如果你所提取出的數據無誤或者在可以容許的偏差之內的話,那麽我們就可以借此還原出那段關於長城的神秘歷史,而且比那些人文歷史學家更不帶有偏見,因為物理學比人文歷史更公正客觀。”

“希望如此。”安達簡短地回答,這一次並不是因為冷淡,而是因為他已經暈了頭了。“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為什麽你選中了我而不是其他人?”

“因為你的名字。”

“名字?”

“是的,名字,AN DA,在中國留學生的資料列表裏,按字母順序排你是第一個,就這麽簡單。”米切爾教授摘下眼鏡,悠然自得地擦了擦,然後重新戴上。

到了8月,安達如約攜帶著一批古怪的設備返回中國,在西吉縣與山海關分別做了為期三天的勘察,將到手的數據全部整理成報告,通過電子郵件發給了米切爾教授。後者在四天後將報告郵回到了正在雅典看開幕式的安達住的旅館,上面用紅筆標記出了全部的語法錯誤,在報告的最後還加了一個C-。

安達在雅典看完了奧運會,心滿意足地回到了新西蘭。他抵達的第二天就接到了一封邀請函,上面寫著:彼得·米切爾教授將於8月24日在懷卡托大學PWC教室進行一場考古物理學學術講座。敬請出席。

安達如約在8月24日前往PWC教室,作為數據的搜集者,他覺得自己有義務去聆聽一下那位教授究竟得出了怎樣的成果。出乎意料,出席這次講座的人相當多,足有兩百多人,他們中的絕大多數安達都不認識,因為出席者多是來自物理系和其他理科院系的。那些只看得懂“Profit”(利潤)與“Benefit”(利益)的商學院成員不會對這種東西有興趣。

安達進場的時候,彼得·米切爾教授已經開始了他的演說,坐在輪椅上的他今天看起來容光煥發:“……我們知道,人類的聲音具有多變性,其頻率與聲帶、頜骨、呼吸道、鼻子以及口腔形狀之間存在著一個復雜的互動關系,特定的頻率只能由特定的人體器官位置組合發出。我在醫學物理領域的天才同事們已經順利地建立起這一互動關系的數學模型。假定我們有一個已知的聲波頻率,那麽我們就可以利用電腦軟件重現這一關系——換句話說,我們可以根據聲音來描繪出一個人的容貌。”

下面的人包括安達在內都被教授這段看似完全無關的話題弄糊塗了,米切爾教授好像看出了他們的心思。“也許你們會問,這和今天的講座有什麽聯系?我的回答是,有的,那就是考古物理學。考古物理學的意義就在於,我們用物理學的常識來考察歷史上重大事件的物理原因,並以此來回溯歷史真相。如我剛才所說,現在我們可以在技術上通過對聲音的檢測來了解發聲者的容貌,那麽,如果我們能夠取得古代人類的聲音樣本,就可以成功地了解到古人的相貌如何。

“當然,我必須承認,古人也許會遺留下他們的生活用品、他們的城堡或者他們的墓穴,但他們不可能遺留下他們的聲音。我們不指望在金字塔裏挖出一台錄有法老胡夫和他夫人調情的留聲機。”

台下發出一陣笑聲。米切爾教授的聲音這時候陡然升高:“但這並非意味著完全不可能。事實上,我們也可以從古代遺跡中推導出古人聲音頻率的特征。我們知道,共振是一種最基本的物理現象,一個物體振動的時候,另一個物體隨著振動。發生共振的兩個物體,它們的固有頻率一定相同或簡單地成整數比。這種現象在聲學中也稱共鳴……而根據物理學的原理,影響共振的重要參數是物體本身的材質以及形狀。換句話說,如果我們了解了物體本身的材質和形狀,那麽就可以計算出其固有頻率。假如我們找到一個與古人聲音固有頻率一致且遺留到了今天的物品,那麽就能從物體的結構、材質、形狀等方面計算出它的頻率特征,進而推導出與其頻率相同的古人的聲音特征,然後描繪出古人的相貌。”

“可是,我們怎麽知道一件物品是否與特定古人之間發生過共振呢?”台下一個聽眾舉手問道。

“這就是我要說的了。偉大的中國人在他們的文獻中遺留下來了這麽一個歷史事件,給我們提供了一個完美的實驗機會來檢驗我的理論。”米切爾教授微笑著回答。他身後的投影屏幕上出現了一張典型的東方女性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