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得歲寒真氣在---《崔羅石》 下(第3/6頁)



  杜若瀾咬著牙沉聲道:崔將軍,你這話可說得重。崔羅石的目光與他交會,冷冷的面容忽然換成了譏諷的笑意:何將軍或許沒有陷入重圍的經驗,杜將軍你是知道的。倒要請教一下,你覺得三十多騎兵怎麽樣才可以在重兵圍困之中堅持八日,活蹦亂跳地返回友軍的戰線呢?杜若瀾愣了一下,一時答不上來。

  崔羅石也站起身來:一匹北陸良馬兩天沒有足夠的草料和飲水會變成什麽樣子,你們知道麽?何天平與杜若瀾被他問住,都不由微微點頭。雖然他們不曾統率騎軍,可是筱千夏的臨夏堂做的就是馬匹的生意。北陸馬雖然矯健奮勇,卻最不耐粗飼,兩三天飲食不足就會變得毛色黯淡,精神不濟。青曹軍這些戰馬的樣子哪裏像是曾經受過餓挨過渴的?崔羅石指著他們道:你們心中自是早有懷疑,無非是不想面對而已。不錯,三十名有經驗的騎兵,眼下是多麽難得的兵力。對面的燮軍又不知道他們的存在。若是用在今夜的反擊中,也未必不能扭轉局面。可是不待他說完,何天平截口道:崔將軍,我是懷疑過他們的來歷,但是我懷疑的是他們是不是降過燮軍。成紫泉是我的舊部,我自問知道此人,也不敢輕忽信任。你從戰馬那裏得來的說法倒是印證了他的話但我知道他是條血性的漢子,便知道他是可用之人。崔將軍,你說他殺害青石的百姓,奪取他們的糧食飲水我也聽說,你有這樣的奇才異能,可以通鳥獸的言語,可是生死關頭,你要用牲畜的說話來服眾麽?崔羅石冷眼看著他,道:你既然聽說我有這樣的本領,不知可曾聽說我出過錯沒有?杜若瀾道:崔將軍,你問我知道不知道成都尉他們如何逃生,我是不知道的。不過被圍困的滋味,我可清楚得很。饑渴、疲倦、絕望,若不是在那個環境中,你是體會不到的。你說成都尉可能殺傷了百姓,我不敢說他沒有,可我們誰都不知道那是什麽情況。交戰關頭,忽然跑出幾個百姓來討饒,遮擋了我的士兵的射界,讓我的士兵被燮軍屠殺,這種事情我遇見過。如果你現在問我會不會動手殺那些百姓崔將軍,你會麽?崔羅石面色凝重,緩緩道:我若說我不會,你信麽?杜若瀾慘然一笑:我信。可我也相信不是人人都會如此。他頓了一頓,接著說,成都尉可以投降,甚至可以倒戈。他是青石本地人,這城中地理最是清楚,他若是帶著燮軍來攻打我們,你說我們該有多麽難過?可是他帶著人馬到你的地界來。崔將軍,你以為我們前日一番小勝,就當真能撐下去?傻子也知道我們是要敗的。成都尉就算有千般不是,可是他和他的弟兄突出重圍來效死力。突擊東元橋那是什麽樣的任務,他自然明白,可是他一個不字也不曾說。今夜之後,我們這三千將士可不知還能剩下一半不能。若是反擊成功了,明早突圍,大概還能帶些百姓出城逃生。崔將軍,就算你覺得他們罪孽深重,要處死他們,也不妨讓他們死在戰場上吧!反正騎兵紮眼,他們活下來的機會也不大啦!崔羅石眼前一幕幕都是跌落塵埃的頭顱和屍首,那是戰馬目擊殺戮的情景,他只覺得呼吸都急促了起來。沉默了半晌,他才啞聲道:人呢?杜若瀾與何天平交換了一個眼色,答道:成都尉去文廟交納軍錄,他的人都在後頭休息呢!崔羅石擺一擺手:讓他們去打東元橋吧,若是能活過今夜再他忽然停了下來,漠然地笑了一笑,再做懲處。嘿嘿,還不知道我們幾個能不能活過今夜呢?成紫泉的理由不知道尚慕舟那裏是什麽情形,六龜井炸開之後城西的殺聲不斷,但是沒有哪一處特別響亮,似乎還是個混戰的局面。按照最初的約定,若是城西炸了六龜井,斷開清波渠,就是破釜沉舟的局面。我這裏不過喘息了一日,現在又必須全力以赴地支援尚慕舟。

  計劃是在子夜時分展開反擊,何天平和杜若瀾都是很稱職的將領,早已安排好了休息和哨戒的部隊,戰線這邊靜悄悄的沒有多少人聲。按說現在要想的事情很多,不過我不是何天平,這種事情一向都懶得操心,誰知道湧金渠那裏燮軍有了多少變化?戰場如流水,沒有定勢,真打起來也只能把預備隊抓在手心裏一邊打一邊看了。

  只是心裏頗不安定,回味了一下,原來還是那幾個青曹軍的事情掛在心上。成都尉還沒有回來,這總讓我心裏頭有個疙瘩。雖然對何天平和杜若瀾說放他一馬,我還是想看看這個騎軍都尉。

  想到成都尉去交納軍錄的事情我就忍不住苦笑。大概也只有宛州這樣富裕和平的地方才會有這樣奇怪的做法:除去官方的史令,各軍之中都還有自己的文書記錄軍中諸事。大事前後各軍的軍錄都要上交史令謄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