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萬裏覓封侯---《山中鼓》 一 聞鼓(第2/4頁)



  我的三輛大車早已經過了橋。象是為了補償,冀中流把我和我的車調到了路護最前面跟著他走。走在前面後面原來也沒什麽大關系,只是我見了那兩個保鏢就心中有氣,這個冀中流倒是見多識廣,又很會說話,跟著他走也還不錯。

  童七分離開我的時候幾乎是感激地在我肩膀上輕輕拍了拍,我有些明白,卻又不太明白。

  左家的三輛大車雖然在路護中占的分量很小,卻也是個正經的成員。路護裏不管大小,一視同仁,這是規矩。保鏢也好,雇傭的車夫也好,跟路護雇主過不去都是非常忌諱的事情,路護首領處理起來一般都很嚴厲。要是處理不好,那首領和他背後商家的名聲都會很不好聽。做生意的,最講就是一個名譽,大家都在乎的很。我沒給童七分出難題壞他的名聲,他就承了我的情。

  不過中豐行是中州最大的糧行,就是天啟城中吃的糧食,總也有三四成是中豐行賣出來的。在商在官,中豐行的勢力實在驚人。別說是路護雇傭的保鏢,就是索橋關的守軍都不能不給中豐行一點面子。何況童七分向來以刁鉆出名。不管是什麽貨物金銀,十足十的成色到他嘴裏永遠只剩七分。這樣的人,會怕一個小小的保鏢不成?可這次童七分沒有采取什麽措施,倒是一直等著我跟保鏢們主動和解,這就讓人納悶了。

  過橋本來過得慢,又因為我被保鏢毆打的事情耽擱了一會兒。一百多輛大車鬧烘烘的,傳達個命令都要半天功夫,等到大隊重新出發,太陽已經斜到了西邊。

  我知道我現在一定難看的很。趕路要緊,我沒時間換衣服。被保鏢們打出來的血斑斑點點地沾在衣襟上,又滾了一身的泥,臉也腫了。不過冀中流說得還真對,雖然看起來滿嚇人的,我的傷倒真得不重,吃了紫金錠沒多久,我就可以騎馬了。這讓我也有點沾沾自喜。

  “我也是練過武的。”我告訴冀中流,夥計左大“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我狠狠瞪了他一眼。家中給我請過一個師傅教我學武,兩年後才告訴我我不是這塊料。想想剛才被那兩個保鏢打的那麽慘,我也微微有些悔意。

  “看得出來。”冀中流笑了笑。

  “真……真的啊?”我結結巴巴地問。這個家夥並不老實,可顯然武藝就好的很,聽他那麽說,我覺得有些榮幸。

  “左少爺筋肉勻稱,動作敏捷,一般的少爺公子可沒有這樣的身胚。只是你練的時間恐怕不長,打架是不行的。底子倒是紮得很好,我的手下中也沒有幾個象你那麽抗打的。”他滿誠懇地說。

  明明是被人打了,可一聽冀中流誇我抗打,我還是覺得得意起來,連心都跳得“撲通撲通”的。起我初還覺得他是個流氓,現在看得漸漸順眼了起來。

  “那練到能打架要多久呢?”我開始順著杆子往上爬。

  “左少爺是富貴人家,”冀中流凝視了我一眼,“何苦學我們打打殺殺。刀頭舔血的日子過起來可不輕省。”那一瞬間的目光和洛雲真是很象,我不由打了個寒戰,閉上了嘴。

  春天的晉北走廊果然是極美的。

  說是走廊,因為兩邊都還是茫茫群山,只是狹窄的峽谷在鐵索橋後突然舒展開來,由百來步寬猛地變成了一條三四十裏寬,三四百裏長的谷地。兇猛的分水江在鎖瀾橋後不遠就轉了一個巨大的彎,順著谷地一路流向東北。

  分水江發源自深深的鎖河山,山多谷深,支流眾多,每年雨季總要泛濫一次。被鎖河山體挾持約束的江水一旦沖到了寬廣的谷地上就自由了。呼嘯奔流的白浪每年都給谷地帶來厚厚一層新鮮的河泥,晉北走廊也就成了瀾州最富饒的一塊產糧區。

  這是仲夏時節,中州的春糧已經收了一茬,晉北走廊的芥菜卻才剛剛開花。這些芥菜似乎並沒有人打理,亂烘烘長成了一片,燦爛的金黃色一直延伸到了天邊。大概是因為地力豐厚的關系,這些芥菜都長得有一人多高,整個車隊都淹沒在了這金黃的海洋中,只有大車上那些商會的會旗高高挑在這片金色的上方。

  我能夠聽見隆隆的水聲,那是歡快的聲音,不再象鐵索橋下那麽抑郁那麽雄渾。分水江聽起來很近,可我知道這是個錯覺。反正我們都走在花海裏面,也看不見江水到底有多遠。

  “吱―――――――”風中掠過一聲尖銳的鷹唳。好熟悉的叫聲,是夜鷹!我不自覺地擡起頭來,卻只能看見一片如洗的藍天,別說夜鷹,就練白雲都沒有一片。這時過午不久,太陽倒是西斜了,可還耀眼的很,還沒到夜鷹遊弋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