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皇開邊意未已---《白駒》 誘敵(第2/4頁)



  “我也有兩個問題。”尚慕舟說,“第一,誰能頂住呼圖燮軍的強攻然後從容轉移。第二,戰場轉移到了百裏峽中,而不是預設的伏擊陣地,損失的兵力怎麽算?”阿零搖了搖頭:“你是偏馬的主將,這問題怎麽能問我?我只是說,你想要靜炎出戰,那麽我的辦法一定能把她引出來――若是看見面前的肥肉都不吃,作為她這樣的女子,以後也不用在軍中混下去了。男人也許還能自誇心思深沉,可女子從軍,能不被這個勇字的虛名拖累麽?”尚慕舟也搖了搖頭:“阿零你還是一樣的脾氣啊,這麽多年都不見改的。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象你那樣率性而為的。”他微微沉吟了一下:“你說的也不是不對。只不過,靜炎有她的負累,我也自然有我的。青石最缺的就是兵。這一仗打下來,在燮軍不過是小動皮毛,對青石而言就是押上了全部身家。少一個兵就是少一個兵,再也補不起來。以青石對抗燮國,這一戰其實是打不贏的,大家誰不知道這個道理?鷹旗軍所以到青石來,青石軍所以拼了性命來保衛家園,無非是說:不能讓姬野這樣的橫行天下無所顧忌。多一個兵就能多堅持一天,多堅持一天就多一點希望,能謀求宛州商會和左近諸侯的通力支持,就能保住宛州的太平。這世道是亂了,我們改變不了,可起碼做些自己能夠的。寧為太平犬,不做亂世人哪!宛州這許多無辜百姓,憑什麽要犧牲在個人的野心之下?咱們天驅所守護的到底是什麽?每個做頭領的都有自己的解釋。可是人都是現實的,這許多布衣武士豁出性命守護的難道真是什麽虛無的理想?不過是這一方太平和能保障太平的規矩罷了。”“一方的太平可以叫太平麽?”阿零正色道,“這宛州的百姓果然這樣無辜?諸侯混戰,最高興的是誰?筱千夏好無辜麽?鞟狐好無辜麽?每年裏輸入中州瀾州那麽多的兵器馬匹,宛州的富裕也是用人命堆出來的呢!你還記得麽?那年永寧道大戰,打仗的只管征集糧草,可不管餓死了多少百姓。宛州的糧食商人那時候做了什麽?尚大哥,你在軍中是不知道的,宛州是大豐年啊,賣到中州的糧食價格可就翻了三倍,我們巫妖峒裏那年就餓死了多少?宛州果然是太平地方麽?”尚慕舟不由一愣,阿零從來都是個溫柔的女子,不料被他一句話引出來這樣的鋒芒。他皺了皺眉,巫妖峒的事情在鷹旗軍的老兵心中始終都是一個疙瘩,可在阿零心裏怕就是丘壑了吧?“那你的意思……”尚慕舟試探地說,“難道我們來青石助戰都是錯的?”“自然不是。”阿零說,“有人的眼中只有天下,天下自然不會太平。咱們鷹旗軍都是好男兒,要在野心之下守護一方平安怎麽會錯?”“那你的意思是?”尚慕舟是個心思便捷的人,可現在心中殊無把握,結婚那麽久,月兒都周歲了,阿零卻顯得越發模糊,這真是當年秋葉街頭的那個小朱纓麽?“太平不是靠別人就能守護的。天驅幾百年下來,這世上又太平了幾年?”阿零的語氣很重,“你只說青石兵少一個就少了一個,青石十萬人口啊!界大哥到了青石就做了青石軍統帥。咱們鷹旗軍才多少人?燮軍又是多少人?若是求太平,接受了姬野的條款,納稅交丁就是,也是太平。現在說要打說要保衛青石,卻總說兵力不繼承受不了損失……界大哥跟你都是宿將,又有哪一回打得這樣周折?我是女人,不過跟著你們見過幾次戰事而已,行軍打仗是沒什麽好主意的。可是我也知道,仗還沒打先算生死,這仗也就不用打了。你們計劃的再怎麽周詳,若是青石軍不肯出力死戰,青石人不肯傾力支援,那又有什麽用?不是我說小路,小路是聰明人,可他年少氣盛,只覺得戰爭是當兵的事情。尚大哥你怎麽也會這樣想?青石人若不知道自救,這青石城再也沒有出路的!”阿零說得激動,胸口起伏不止。這些話在心中埋得久了,對著界明城她不敢說,終於對著自己的丈夫說出來,真是說不出的痛快淋漓。尚慕舟盯著她,面上頗有訝異的顏色。阿零的臉不由微微紅了,伸出手指去點尚慕舟的額頭:“又不認識我了麽?”青石方面諸軍都已經就位,每日夜間,各部將領都在偏馬碰一次頭。

  尚慕舟把阿零的意見在會議上合盤托出,竟然沒有聽見一條反對。身為戰役主將,竟然拿老婆的意見出來咨詢,這本身就是極怪異的。但放在這個場合,卻也很難說上什麽――正是因為阿零沒有軍職,才能說出大家不方便說的話來。更何況,這些話說的極有分量。

  諸將面色各異,卻都沒有掩飾心中的震動。本來宛州地方太平久了,民不思戰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不過眼下的情勢,區區幾千青石軍又怎麽抗得住二十萬燮軍鐵蹄?阿零的話聽著雖然不入耳,卻不能說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