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皇開邊意未已---《白駒》 重騎(第2/3頁)



  “叫索隱記得。”尚慕舟忽然補充說,“他得把他的人都給我帶回來。”面容依舊冷峻,語氣中卻有些波動。

  “是了。”路牽機點頭,“一人雙馬,能把外面那些兄弟帶回來是最好。”他沒有說出口,若是帶不回來,按索隱的脾氣未必肯全身而退。

  祝羅萬仔細填上了最後一匣子弩箭。帶出來三匣弩箭,另有兩壺四十二支,到現在已經全部用完了。他的情況還不算最糟糕的,圈子裏的這七十余名斥侯,差不多有一般已經用盡了箭矢,現在只能與同伴勻上幾支。

  圈子外面又多了許多真騎的屍體。從他與這些斥侯會合算起,真騎已經發動了六次沖擊。可是真騎的沖擊規模都不大,總是四五十騎一波,每一次都被斥侯們的箭雨覆蓋。倒在陣前的真騎總有近兩百人,這是足以令斥侯們驕傲的數字。但是斥侯們並沒有覺得有什麽可以驕傲的。打到了這個程度,斥侯們也明白,真騎就是在耍弄老鼠的貓。他們之所以不把自己一口吞掉,僅僅是為了從偏馬引來更多的支援。而這兩百多人的損失對真騎來說幾乎不算皮毛,圍繞著斥侯們奔馳的戰馬始終都有那麽多。每次沖擊過後,山腳下的林子裏總會沖出養足了精神的騎兵來。

  斥侯們也很矛盾。這是困獸之鬥,他們明白自己的反抗僅僅是一種儀式。他們當然希望能夠得到偏馬的支援,可也同樣清楚,等待援軍的是林子裏那不知實力的伏兵,從這個意義上說,斥侯們不希望自己人中了這樣明顯的計策。要消耗,就消耗已經被困在這裏的斥侯們吧!祝羅萬端起步軍弩試了一下,弩弦的聲音有些奇怪,看來撐不了太久了。這是第二條用壞了的弩弦,他的口袋裏還有最後的一條弩弦,不過看來用不上了。斥侯們手中的箭矢大概還能應付一輪真騎的沖擊,如果真騎依舊保持原來的沖擊規模的話。在那之後,斥侯們就只剩下的短兵器。那些鷹旗軍好些,他們的長刀足以劈倒馬上的戰士。可大部分的青石軍弓箭手就只配了小小的一面圓盾和匕首一般的短刀。祝羅萬不願想象肉搏的情形。青石軍的訓練是精密有序的,弓箭手們應該得到刀牌手和長槍手的保護。他真不知道應該如何用腰間的短刀去對付那些呼嘯來去的騎兵。

  沖入戰陣的真騎習慣使用重兵器,雖然他們也和其他燮軍一樣配備了馬刀。先前的戰鬥已經證明,鈍兵器所能帶來的恐慌匕殺傷力更致命。使用盾牌和刀劍抗擊對於真騎的狼牙棒和錘斧幾乎完全無效,每次沖入陣中的真騎都能成功地收割兩條人命。祝羅萬的身邊現在還倒著一名周捷軍的弟兄,他的腦袋被真騎的鐵錘整個擊碎,雙手還僅僅握著被砸碎了的長弓。

  “弟兄們,我們掛紅旗吧!”為首那名鷹旗軍說。

  他不是祝羅萬那隊的鷹旗軍,那名鷹旗軍已經戰死了。葦哨早已不再響起,所有幸存的斥侯都聚集在這個小小的防禦圈子裏。如果還在數的話,應該輪到第七枚葦哨了。這樣的局勢中擔任指揮絕對不是輕省的事情。每一輪的攻擊,真騎都能迅速找到正在發號施令的鷹旗,把箭雨集中到他的身上來。一名鷹旗軍倒下,就會有另一名鷹旗軍站起來接替指揮。所有的青石軍都驚異於他們這種前仆後繼的勇氣。如果不是這些鷹旗軍的堅持,這個防禦圈中或許還有同樣的幸存者,卻絕不會還有這樣頑強的戰鬥意志。

  這是一場沒有希望的戰鬥,廝殺的目的僅僅是廝殺,支撐這些斥侯們的只鷹旗軍們奇怪的執念和堅持。他們同樣能看清真騎的埋伏,卻似乎總還指望著得到支援―――一直到這一刻。

  “掛紅旗,在軍中就是死戰到底的意思。”那名鷹旗軍解釋,諸侯國的軍制,青石軍未必都清楚,“也就是通知後方,不用再派援軍來了。”沒有回答,但是也沒有反對。斥侯們都已經戰鬥得麻木,升不升紅旗對他們沒有區別。實際上,有些人是這樣的疲憊,戰死對他們而言也成了極大的誘惑。

  “沒有人反對嘛?”鷹旗軍舔了舔幹裂的嘴唇。掛紅旗,更多是對這些斥侯們的一個交待。偏馬寨還在幾裏開外,就是掛面被子一樣大的紅旗,又有幾個人能看見?“哪裏有紅旗?”祝羅萬忍不住開口。折斷的槍矛倒是現成,可是哪裏有旗幟呢?鷹旗軍用力揉了揉眼睛,看著身邊一窪一窪的鮮血。

  不多時,剛染紅的半匹戰袍被一支長槍挑得高高,在斥侯們的防禦圈中飄揚,順著槍杆滑下來的是一滴滴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