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皇開邊意未已---《白駒》 鐵甲

  對面的真騎也在整隊。當青石軍的援兵出現在百裏峽口,眼前這些渺小的斥侯就喪失了最後的價值。真騎一定憤怒滿懷,這塊小小的香餌雖然釣到了青石援軍,他們卻不曾想過要在這裏付出那麽慘重的代價。

  “不知道他們趕不趕得及。”一名周捷軍回首眺望,攔在斥侯們和左路遊擊中間的,是黑壓壓的燮軍,而面前的真騎已經排成了攻擊的陣勢。雖然問出這樣的話,他心裏其實也明白,燮軍的戰爭機器可以在瞬間就碾碎他們小小的抵抗。人總是這樣,當不存在出路的時候,他們可以從容面對一切;但只要有那麽一點點的希望露頭,求生的欲望就象瘋狂的野草那樣生長起來。

  “掛了紅旗了。”為首的鷹旗軍裝作無所謂地笑了笑。他心中也有什麽東西在迅速蔓延壯大,可他是斥侯們的主心骨,在這一刻還不能讓這樣的欲望蒙蔽自己的眼睛。也許,這一點抵抗就是生與死之間的距離。

  祝羅萬掂起步軍弩,展顏一笑:“老實說,聽見他們來,我就心足。”他說得是真心話,盡管燮軍的布局大家都看在眼裏,可他還是忍不住幻想來自偏馬的救援,僅僅是因為孤獨面對敵人的感覺比死亡更糟糕。“我現在就希望,這剩下的七支箭,每一支都能射倒一名燮軍,那就徹底夠本了。”斥侯們本來都被疲累和絕望所壓倒,只是默默準備著最後一戰。可聽見了祝羅萬的話,忍不住紛紛點頭。

  為首的鷹旗軍環視一圈,把手按在胸甲上,被血汙肮臟了的胸甲上是一只叼住星辰的鷹首。他擡頭仰望天空,低聲喝道:“鐵甲依然在!”幾個鷹旗軍也同樣行禮,低聲呼應:“依然在。”低聲的呼號傳遞的不僅僅是勇氣,更多的還是信念。

  祝羅萬只覺得熱血沸騰,雖然他的皮甲上沒有鷹徽,也還是同樣按住了胸甲,把探詢的目光投向鷹旗軍們。鷹旗軍微笑點頭,在這支軍隊裏,有沒有鷹徽或板指都不是天驅的要件。天驅不僅僅是一個身分,而是一種信仰,只要他們願意為這信仰戰鬥,他們就是當之無愧的天驅。

  鷹旗軍繼續低喝:“鐵甲依然在!”祝羅萬響亮地回答:“依然在!”身邊的周捷軍和金矩軍都按住了胸膛大聲呼喊:“依然在!”這一刻,前幾日積攢驕傲與豪情重新占領了斥侯們的身軀,他們自信滿滿地遙望著對面的真騎,覺得沒有什麽對手不可以擊敗。

  和沉悶般的蹄聲一起掃蕩著燮軍陣列的,也是滾雷一般的“依然在”。

  被頭盔面具包裹的左路遊擊其實根本聽不清外面的呼喊,他們只是在伸出刺槍的那一刹那,憑著本能爆發出這樣的嘶吼。

  驟雨般的箭矢撲面而來,在藍色的鐵流中彈出一片清脆的聲響,卻沒有留住任何一名騎士和戰馬。對於左路遊擊這樣的重甲騎兵來說,別說箭矢,就是刀劍也是無效的攻擊手段。“鐵騎不過百,過百不可敵。”這是蠻族鐵浮屠的戰法,只是左路遊擊擁有蠻族人所不具備的防護力和速度。

  太快了!弓箭手的第二輪齊射才竄入天空,左路遊擊的刺槍就已經逼到了陣前。從百裏峽外開始啟動加速,沖擊到這裏,重騎們的速度正好達到顛峰。節律一致的馬蹄,完美陣型,鋼藍色的殺氣中間整齊地包裹著白馬的將領和不斷投射出致命箭石的騎射。這一次突擊,對於遊擊們來說簡直就是一次完美的演練,一切都那麽中規中距,就連燮軍的抵抗也是如此。

  突擊!突擊!突擊!這是鷹旗軍中最驕傲的部隊,他們的面前不存在障礙。對於左路遊擊來說,自己有多少人不重要,對手有多少人也不重要,重要的只有兩點:隊列和目標。他們形成銳利的刀鋒,朝著燮軍還沒有完全成型的右翼撲了過去。左路遊擊雖然強悍,卻絕不會把自己的速度和力量用在對手最堅強的位置。他們的任務是在敵軍防線最薄弱的地方切開破口,然後用自己的速度和防護力反復拖拉,在敵軍的陣型裏面絞碎防禦。

  森林一樣的長槍指向鷹旗軍沖來的方向,雪亮的槍尖在午後的陽光裏如星辰般耀眼。誰也不想正面撞擊這樣的鋒利。誰也不想,除了左路遊擊。

  遊擊們手中的刺槍象毒蛇一般險惡,抖動的槍尖不是震碎沉重的木盾,就是絞飛步軍的長槍。燮軍驚恐地發現原來鷹旗軍的長槍是活的,鮮紅的槍纓在面前活潑地跳躍,鋒利的槍刃根本無法封堵。僅僅是呼吸之間,陣線最前方的長槍手和盾牌手就已經被左路遊擊的鐵蹄踐踏入塵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