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皇開邊意未已---《白駒》 易將(第3/3頁)



  尚慕舟拍手道:“馬將軍說得不錯!同袍皆兄弟,又怎麽可以用手段收服?”馬乘驍願意是嘲笑尚慕舟說話漂亮,不料被那麽一攪,竟象是自己在附和一般,不由又惱又氣,一張臉也漲得紅了。他邁前一步,大聲說:“尚將軍,要是稱兄道弟就可以打仗,還要軍隊作什麽?”諸將聽了都點頭,心下卻多少感覺有些怪異。尚慕舟說得都是大白話,明明合情合理,聽起來卻總覺得有些怪異。想一想才明白,原來那些平日掛在嘴邊的義氣,要緊關頭,都是不作數的。軍隊之中最終,還是要靠階級和軍紀話事。只是人人都愛說義氣談兄弟,這些話如此司空見慣,以至於尚慕舟這樣鄭重地說出來,聽在諸將耳中竟然很有些諷刺的意味。

  尚慕舟還沒說話,他身邊的一名年輕鷹旗軍就攔下話頭:“稱兄道弟當然不能打仗。軍中兄弟,除了喝酒賭錢的時候能派用場,難道還能指望兩肋插刀麽?”他嘴角掛了一絲冷笑,接著說:“不過,同袍皆兄弟,就算是這樣的酒肉兄弟,不知道諸位將軍在軍中有多少?”馬乘驍臉色一變,怒道:“你是什麽人?敢這樣跟我說話。”他其實不是個莽撞無腦的人,不過青石軍中等級森嚴,再不會有下級沖撞上司的事情。看這鷹旗軍裝束與他人無異,說話卻這麽沖,不由他不怒。

  杜若瀾的心中動了一動,隱約感覺有些不妥。跟著尚慕舟來的這些鷹旗軍個個精悍有力,卻都是一樣的裝束,看不出階級來。尚慕舟還不曾跟青石諸將仔細介紹過鷹旗軍中的將佐,青石諸將分不清階級,自重身份之余,自然也不會主動去搭腔。可尚慕舟剛剛明明提到了路牽機的名字。想來也是,他接手偏馬戰局,又怎麽只領兵不帶將?如他所說,這路牽機是個智將,偏馬戰事必然有用得到的地方。才想到這裏,就聽見界明城訓那鷹旗軍:“小路,說話太刻薄了!”原來果然是鷹旗軍左路遊擊副統領路牽機。

  路牽機猶要抗辯,大聲說:“尚大哥,你說……”被尚慕舟狠狠瞪了一眼,終於閉嘴。鷹旗軍將領對統帥副帥居然都是兄弟稱呼,果然是不講階級,青石諸將不由都聽得呆了。

  鷹旗軍詳情如何,青石軍中都不太清楚。不過自從燮王發了歲捐書下來,駐紮在夢沼的鷹旗軍就成為青石求援的第一個對象,大致情況諸將還是知道的。鷹旗軍分為左中右三路遊擊,這都是騎軍;另有步軍和輜軍各一路。

  左路遊擊是鷹旗軍的重甲騎兵,也是宛州唯一的一支重騎,路牽機的身份當然不會比馬乘驍低。馬乘驍面上一紅,扭頭不語。

  杜若瀾卻覺得很有意思:尚慕舟先前沒有攔阻路牽機,如今也只是說他言辭太過,可見在說話這節上其實很知道注意階級。不過這一來,越發不知道他的用意了。與尚慕舟對視的那一眼讓他心中震動,他相信尚慕舟說的是真實情形。可他還是不了解尚慕舟為甚麽在這個時候來說領兵和兄弟的事情。或許鷹旗軍中人人都可以管界明城叫“界大哥”,或許鷹旗軍中不以服色區分階級,或許鷹旗軍真得可以用身體彼此為對方抵擋箭石……可是,這一切與偏馬有什麽關系?戰事正緊。燮軍的大營只在十幾裏開外,偏馬派出去的斥侯每每被燮軍狙殺,杜若瀾根本掌握不了燮軍的動向。也許大戰在下一個時辰就會發生,這個時候,難道尚慕舟想來改變青石軍麽?聽著尚慕舟說他部屬的時候,似乎觸及了一些重要的東西,但是那種感覺一直無法清晰地捕捉。現在,這感覺正漸漸清晰起來,好象濕潤的霧氣,在冰冷光滑的刀鋒上凝結成一滴滴的水珠,讓人感覺危險的水珠。界明城是帶著天驅的鷹旗回到宛州的,那是因為他覺得燮王背叛了天驅的理想。如果鷹旗軍真的只是在追逐理想,那麽他就是偏xx眼下最不需要的人。青石軍要守衛的,只是青石,只是他們的家人和生活。

  “青石軍中不講私交,可是我有東陸最好的步弓手。”杜若瀾長出了一口氣,“尚副帥,你若想看,我就給你看軍隊是用來做什麽的。”最後半句話他沒有說出口,可是連傻子也能聽出他的意思:鷹旗軍能做到軍隊該作的事情麽?場中一片沉默。誰也沒有想到一次探察地形的行動居然會演變成鷹旗軍和青石軍之間的較量。這或許本來就無法回避,但似乎不應該在這樣的情形下倉促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