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皇開邊意未已---《白駒》 易將

  “是好馬。”杜若瀾忍不住伸手去模那黑馬的鬃毛。這些鷹旗軍騎的都是黑馬,身高腿長,一看就知道是北陸的良種。可是尚慕舟這一匹尤其紮眼,黑壓壓好象一片烏雲落在眼前,雙眼又亮得象烏雲裏透出來的星光,直直勾人目光。當兵的有幾個不喜歡馬?就是杜若瀾也被吸引了過去。黑馬後退了幾步,重重打了一個響鼻,很不滿意的樣子。總算杜若瀾反應快,急忙轉身,也還是被噴了一身粘乎乎的唾沫星子。眾人都笑了起來“烏雲是好馬。”尚慕舟抱了下烏雲的脖頸,“牙口都老了,脾氣還是這樣的大!”象是訓斥的口吻,可傻子也能聽出他語氣中的溺愛來。尚慕舟不好意思地對杜若瀾一笑,“本來就是倔脾氣,這些年一起走東陸,救了我好幾次命了,我平日裏確實嬌縱它一些。倒是沖撞了杜將軍了。”杜若瀾連忙擺手:“哪裏的話!好馬大多性烈,無非看騎手的本事,咱們這些騎馬當兵的還能不知道麽?這偏馬寨上能騎這匹黑馬只怕也沒有幾個。”他象是想起了什麽,嘴角牽出一絲笑意來,“其實人也一樣,有點本事的可不多少都有些脾氣麽?遠的不說,就是咱們軍中,也頗有幾個刺頭,尚副帥當拿出訓馬的手段來才是。”這話說出來,眾人面色都有些古怪,人人都望著尚慕舟,可他只是微微一笑,粗大的手指慢慢梳理著烏雲的鬃毛,並不接話。

  杜若瀾是意有所指的。

  在偏馬寨上抵擋了燮軍大半個月的是金矩青曹周捷三軍,雖然戰況不算激烈,情勢卻一直緊張得很。月前傳出來燮軍挺進百裏峽的消息,宛州十城登時一片驚慌。其實燮軍有意南向,各城商會心裏都清楚的很。哪一次中瀾混戰的時候會沒有人掂記宛州這塊肥肉呢?只是,掂記歸掂記,不管誰要揮軍南下,首先要面對的並不是宛州的守軍,而是身後虎視耽耽的各路諸侯。燮軍假天啟授命連取真商,轟動東陸,楚衛下唐等國都是深有戒懼。而姬野再怎麽了得,眼下都還吃不消對付家門口的這兩頭餓虎,連續發到淮安的歲捐書看起來敲詐的味道更濃厚些,商人們的這根弦便一直沒有繃到最緊。只有青石城主筱千夏是當真的,還沒入夏就開始疏散平民擴軍備戰,畢竟真有什麽事情,青石就是頭一處戰場。

  可是燮軍動手之快,大大出於所有人的意料。按照越州傳來的消息,燮軍五月中才攻克寧浪,商境還沒有完全平復,就算立刻抽兵西顧,倉促間也還回不到宛州。更何況越州戰事初平,燮軍連下真商兩國,必然元氣大傷。就算勉強能趕到宛州來,糧草也是無以為計的。打仗無非是燒錢,燮國本來不富裕,真商也是偏遠小國。一連串仗打下來,誰也沒有想到姬野竟然敢於立刻揮軍南下――他用什麽本錢來打這一仗?不管怎麽不合理,燮軍總是來了,青石的備戰節奏被徹底打亂。筱千夏一面急調三軍北上百裏峽,在古寨偏馬築壘截擊,一面派出使者向各路求援。筱千夏是很精幹的人物,這當口也還能分清輕重緩急來,算得上指揮有序。不過青石城防原來都建立在守城的基礎上,六軍城守各司其職。哪裏想到燮軍把大營紮到百裏峽口,竟然不再進擊,明明白白是留出時間來讓青石去堵缺口。燮軍精於野戰,人數又多出青石十幾倍,若能把他們堵在百裏峽裏不讓其展開,當然比放進青石平原作戰要省力許多。

  可是出去打仗就有了大問題,青石諸軍的統領都是稱職的將軍,卻偏偏少一個統帥人物。青石是宛州門戶,私兵就是筱千夏的命根子,他自己一向牢牢抓住軍權不放,哪裏肯交給他人?再說宛州這地方太平了幾百年了,本來也沒有幾支大規模的軍隊。不打仗光訓練,能有將領已經不容易,又怎麽能奢談得力的統帥?最終領軍的是筱千夏的兒子筱嘯風。筱千夏身上流淌的血比淮安的那些人要熱些,明明是個商人,卻在筱嘯風幼時就送他去了去雲中學武。雲中葉氏號稱名將之血,大胤開朝以來名將不斷,卻是門戶森嚴不傳外姓。不過筱千夏的臨夏堂是宛州最大的馬場,每年北陸來的駿馬總有一半通過臨夏堂交易,各地軍方多有要借重他的地方,葉氏也不例外。

  筱嘯風出身不凡,少年意氣,又自度兵法嫻熟,很有些建功立業的念頭。三軍在偏馬立足未穩,他就親自帶了筱家家丁夜探燮營,這一去就沒了消息。好在金矩軍統領杜若瀾在軍中頗具威信,一手壓住消息傳播,一手在偏馬迅速造起營壘來。拿了青石大將,燮軍果然立刻出擊,卻沒有想到金矩軍能在一日一夜之間築起這樣的寨墻,被青石軍打得滿臉狗血,倉惶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