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得返魂香一屢---《柏舟》 大溪(第3/3頁)



  界明城這時候明白阿零為什麽說她唱得不好了。放排漢子的歌聲不是從喉間唱出來的,而是從胸臆之間吼出來的。這不是歌唱,而是舒放!不在銷金河上,不在排上,沒有在這灘上失去過親友,還有什麽人能夠用全部的生命力來吟詠一塊礁石一段險灘呢?四月似乎沒有為歌聲所激動。她把江水撲在面上,銀亮的長發都濕了,貼在她的臉頰和水靠上面。她似乎是祝頌了一聲,跪了下來,應裟也是一樣的動作。銷金河水拍打木排,排面上水花飛濺,四月跪下來身子低,一個浪頭打過來,四月滿頭都是水,身上的鹿皮水靠護不住頭面,可是她竟無所動,似乎正預備什麽來臨。

  界明城心中大急,挺身站在四月前面,大聲呼喝:“又有什麽沒有告訴我啊?!”四月擡起頭來,濕漉漉的面頰上綻開一絲頑皮的笑意:“是不是想看我的真面貌啊?”應裟轉了容貌以後,界明城心裏老是不落底,不知道四月是不是也另有一副容貌。開始不敢問,後來四月待他又親熱起來,他拐彎抹角地提起,被四月一瞪就沒有敢說完。不料這個時候,四月主動提了起來。界明城心中不定,實在是覺得這個時機太不合適,嘴裏自然吐不出一個“想”或者“不想”來。

  四月卻不理他,大聲道:“那你看好了啊!”說著轉過身去。

  界明城一顆心登時提到了嗓子眼裏,雖然現在不是好時機,他卻還是在乎這個事實。四月逼他看,他實在想罵出聲來。正在一個人窩火,四月“嚇”的一聲轉了回來。界明城只覺得眼前發黑,定睛一看,依舊是那雙酒紅的眸子,深深的酒窩,雪白的肌膚上掛滿了晶瑩的水滴。

  “我就是這樣子了,從來都是。”四月說,“你現在放心了麽?”界明城長長出了一口氣,說不出的輕松,心中輕飄飄的。“放心!”他高興地說,“我說就是。”四月這樣美麗的容貌,怎麽會是變出來的呢?德叔神色緊張地看著水面,沒有注意他們在做什麽,聽見界明城的聲音才忍不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早該放心的。”四月嗔怪他,“現在聽著,扣住腳下的藤條,過滾馬灘,可能要用刀的。”四月沒有解釋為什麽要用刀,界明城也不打聽。經過方才的大起大落,現在的界明城連面前的白浪和將要面對的滾馬灘都不再放在心上。他也不問四月為什麽這麽說,滾馬灘裏又有什麽,腳尖探入八字結中,手扶著刀柄,大剌剌地點頭說:“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