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寇開時始見心---《懷人》 40-42(第2/7頁)



  天氣還是老樣子,早上出一陣子的太陽,近午時分就開始起霧。界明城極目遠眺,希望能看見若感峰的蹤跡。有一陣子他以為自己看見了,但是不能肯定。

  “沒錯,”四月對他說,“就是那個亮亮的,那是若感峰的峰巔。”界明城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是看見白茫茫的一片。四月的堅定沒有讓他覺得安心,倒是有些說不清的感覺在心底翻騰。就像他不願意去清點幹糧一樣,他也不願意去清點那些感覺。四月走在前面,才恢復的身子勉強適應著倏馬的顛簸,讓界明城看得一陣陣揪心。可是四月一點不在乎,她很明白界明城的白馬為什麽靠得那麽近。對於他的維護,她報以一個鬼臉。

  經過四月湯的時候,四月停了一下。白茫茫的霧氣在空中飄蕩,看不見泉水。他們對視了一眼,界明城的心裏動了一下,四月的目光裏滿是親昵和留戀。這個看似明朗的女孩子,把最細致的感情都掩埋在她醉人的笑容下面了。

  “這口泉水,夜北人管它叫無憂泉,很有名的。”四月指著那泉水說,“可以治病啊。”“哦……”界明城應了一聲,覺得哪裏有些不妥當。

  “但是我覺得四月湯也很好聽的。”四月說,她閃爍的目光讓界明城那個轉動的念頭頓然迷失了方向,“我們就管它叫四月湯好不好??”她望著界明城,臉上盡是孩子般的期冀。

  “好。當然好。”界明城想說,本來不就是叫四月湯嘛?但他把話咽了下去,四月的眼神讓他覺得四月說的不是泉水的名字,而是一個約定。他的心震動了一下,嘗到了某種陌生的渴望,那渴望是甜的。

  一直到年木巨大的綠色樹冠消失在背後的山丘下面,四月也沒有再回過頭。界明城肩並肩地騎行在她身邊,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回味著那一絲淡淡的甜味。

  四月說得沒錯,過了幾個和緩的山坡,若感峰的影子就熱辣辣地跳進了他們的眼簾。若感峰其實不算太高,只是因為孤零零地站在夜北高原的中間才顯得特別雄偉。界明城模糊的思想才看見若感峰的刹那霍然開朗。四月認得年木,她認得無憂泉,她知道若感峰只有幾天的路程,說明四月肯定是來過這個地方的。現在界明城有點明白四月為什麽沒有在泉水邊驚叫起來,只是,她為什麽不早說呢?她知道有這樣一眼神奇的泉水。疑惑在他的心中才轉了一轉,界明城就自己找出了答案,四月都病成那樣了,只怕朝不保夕,哪裏有心情給他講過去的故事?再說誰也不會想到四月湯有這樣神奇的功效吧?這個答案或許不完美,但是界明城覺得已經足夠了。他望了望身邊四月那窈窕的身影,不自覺地微笑了起來。

  “笑什麽呀!”四月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被他笑得有些臉紅。見界明城並不做答,她賭氣地鼓著腮幫子,縱馬錯開界明城的目光。兩個人一前一後地拖著,界明城只是微笑地望著四月,直到她也笑了起來。“呆子!”四月笑罵到,放開了倏馬的韁繩。兩匹白馬在雪地上發蹄疾馳,後面的夜北馬急忙跟了上來,滿身的行李叮當直響。空曠的雪原上於是飄蕩著笑聲和銅鍋清脆的碰撞聲,傳得很遠。

  朱顏海驟然跳入界明城的眼簾。他在坡頂勒住了白馬,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若感峰是灰黃的,頂著一盞銀色的帽子,朱顏海是碧藍的,周圍鑲嵌著碧綠的草場。在潔白的高原上,這鮮艷的色彩瞬間奪走了界明城的神智,讓他頭暈目眩。好一陣子,他往後探一探手,四月乖巧地把小手放進了他的掌心。

  “真美呀!”界明城大聲的感嘆。言語是貧乏的,他略有些頹然地想,即使是唱頌朱顏公主故事最美的歌謠也不能表現朱顏海的萬一。

  “當然啦!”四月的臉上也全是喜悅,那喜悅與界明城的不同,夾雜著驕傲也夾雜著思念。她握了握界明城的手,“快走!”看見了朱顏海,走下去大概還要大半天的時間。兩人舒緩的心情在朱顏海邊變得迫切不安了。如果不是顧慮夜北馬身上的重負,他們真的會一路疾馳到海邊。草場上點綴著不少黃羊和牦牛,但是沒有牧人看管。四月說朱顏海是夜北人的聖地。確實,除了這些野畜的身影,草場上還點綴了一堆一堆的石塔,插滿了夜北的牧人們敬拜朱顏公主的經幡。

  “那你們住在哪裏呢?”界明城好奇地問,遠遠望去,海邊不像有人煙的模樣。

  “那裏!”四月指了指若感峰腳下一段半島模樣的山崖,臉上又掛上了戲謔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