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寇開時始見心---《懷人》 34-36

  三十四“哪裏有好多死牛啊?!”四月不滿意地皺著眉頭,“兩頭都不算多啊!”夜北高寒,能種植谷物的地域稀少,居住在高原上的一多半都是牧人,看見一兩頭死牛,確實沒有什麽奇怪的。

  “那些……”界明城指著連綿不絕的雪丘,“都是啊!”“是才怪!”四月輕輕一掙,界明城只得放開手來,看著她獨自走到一個小小的雪丘前面去。她的步子輕捷,可是腳下虛浮,顯然還是沒有什麽力氣。

  四月在那雪丘前蹲了下來,她回頭看了看界明城,笑吟吟地伸手撥開了覆蓋在小丘上的雪塊。

  “等一下!”界明城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裏。倘若這滿地的死牛都是死於瘟疫的話,四月這麽做可是太輕率了。要趕到四月身邊阻止是來不及了,他想也不想抽出腰間的皮索,揚臂向四月抽去。

  皮索準確地在四月的手腕上打了個轉,界明城趕緊往回扯。才一發力,忽然覺得胸口發悶,眼前發黑,他深吸了口氣回過神來的時候,四月的身子正伴隨著驚呼聲撞了過來。原來情急之下,界明城的下手失了分寸,竟然把四月扯的直飛了過來。待要伸手去接已經晚了,他急向後退,腿腳卻覺得十分遲鈍,轉眼間就和四月一起轟然倒在了雪原上。

  界明城迷糊了一陣子,用沾滿了雪的手掌用力搓了搓臉,這才坐起身來,心中驚懼不定。怎麽忽然間自己就變得如此虛弱了呢?他下意識伸手去摸肩頭的傷口,一瞥之下,才看見鮮血已經滲到馬甲外面來了。忽然間又是一陣頭暈眼花,不由暗暗叫苦:怕是真在死牛堆裏睡了一夜染上瘟疫了。

  “四月!”界明城終於明白過來為什麽身子那麽重,四月還伏在他的身上,界明城可以看見她的肩頭因為呼吸而微微起伏著,可是她卻沒有回答他的呼喚……他滿懷歉疚地輕輕喊她。七八步的距離,這樣淩空把她扯過來,對於現在的四月來說也許是嚴重的傷害。界明城的心一沉,定了定神,抓住了四月的肩頭。

  四月醒著,面對亂了分寸的界明城,她的臉色由緋紅又變成了蒼白,目光也變得淩厲而激烈。界明城才把她的身子扶正,她的肩頭就抖開了他的手。當然,若不是界明城也感到些僵硬的氣氛,她又怎麽能甩開那雙握慣了刀弓的手。

  界明城莫名其妙地望著四月,只聽她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見她手臂在雪地上一撐,就要站起來,慌忙伸手去扶。四月卻把身子一扭,躲開了界明城的手。

  “界明城!難得你會講那個古老的左的故事,我又敬重你是個有膽量有見地的漢子,所以一路追了你來。你……你……”她的話在嘴邊激蕩,卻是含糊不出,臉憋的通紅,終於暴發出來,“你可不要以為我是個輕薄的女子!”凝固了一瞬間,界明城的脖子也慢慢紅了起來。他避開了四月激烈的目光,眺望著地平線上那些遙遠的雪峰,良久,嘆了一口氣,神色也平復了下去。

  他管自站起身來,沖四月恭恭敬敬施了一個禮:“四月姑娘,剛才實在是得罪了。”四月開口之前,他也自覺唐突,正打算解釋一下他的擔心,此刻卻是萬念俱灰,懶得多說一個字。

  四月撥開的雪堆下面不是死牛,而是長滿了枯黃草莖的小土包,這實在出乎界明城的意料之外。他疾步走了過去仔細查看,土包周圍的雪下面也鋪滿了著這樣的草莖,而那土包的形狀又十分突兀。界明城匆匆在四周走了一圈,踢開的雪丘下面居然多是這樣的土包,有時候還忽然一腳陷入雪坑裏面,正是典型的塔頭地地貌。帳篷百步的範圍內,只多發現了一具原牛的屍體,界明城也不由暗暗咋舌,驚嘆自己方才的好彩頭了。

  回頭一看,四月還坐在雪地上,臉色還是蒼白的,卻不再那麽淩厲。界明城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

  “昨天汗濕了衣裳,今天再被雪打濕,你的身子要吃不消的。”界明城努力用平淡的口吻說,卻多少掩蓋不住一絲激蕩的心情。

  四月不響,用力掙了一掙,仍然是站不起來。界明城的身形一動,酒紅色的眸子又跟了過來,閃閃爍鑠,裏面的內容界明城又哪裏看得明白。界明城苦笑了:“四月姑娘不要擔心,我自當小心的。”說著遞過了八服赤眉的刀鞘。

  鯊魚皮的刀鞘觸手溫和,四月抓著它的時候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臉色忽然變得溫柔起來。

  “抓住了?”界明城問四月。

  四月點了點頭,幾乎是害羞的神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