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寇開時始見心---《懷人》 34-36(第4/7頁)



  不知怎麽,四月的臉色似乎有些古怪,過了片刻,還是伸出手來。

  “好好呆著別動啊!”她叮囑界明城,輕輕把手掌放在了他的肩頭。

  “不必了吧?!”界明城猶豫地捉住了四月的手,那柔軟的手掌原是冰涼的,他卻象猛醒了似地忽然放開,“四月姑娘,你的身子也不好啊!我倒沒什麽大事。”就算他對秘術沒有什麽認識,也知道這是極其消耗精力的事情,以四月目前的身體情況來說,白癡也知道是不適合施術的了。

  “總比兩個都行動不便的要好。”四月回答得十分爽快。

  “說得也是……”界明城遲疑地說,他並沒有看清楚四月先前的遲疑,又怎麽會知道她做出的是一個怎樣的決定呢?溫和的光球慢慢浸入了界明城的肩頭。

  “現在你可比我強得多啦!”她笑吟吟地說,“這一路,可還要你繼續照應著呢!”“那是。”界明城活動著胳膊,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四月的傷藥和治療秘術都很有效。短短一盞茶的功夫,他又覺得自己只是受了一個小小的箭傷而已了。

  等他的目光回到四月的臉上,心中才是一驚,那張應該是很嬌艷的笑黡蒼白地好像是透明的一樣。

  四月也不理會他,只是默默整理著自己的行囊,接著抱著倏馬的脖子輕輕嘟囔了兩句,那通靈的馬兒就跪了下來。

  四月的力量怕是控不住馬匹的,要是昨天,界明城一把就會把她托上自己的白馬,兩人共騎,那才放心。不過早上的誤會以後,他不得不重新審視自己的言行是否可能冒犯四月,原來應該是很自然的言語和動作也因此變得僵硬起來。看見四月騎上了倏馬,內心深處,他倒是有點如釋重負的感覺。

  “不用為難了吧?”四月的話就象根針,紮得界明城的面皮一下子紅了起來,一下子說不出話來,稍後才道:“四月姑娘說笑了……”“好吧。”四月也不追擊,“免得叫人覺得我欺負老實人。”接著一串清脆的笑聲伴隨著蹄聲就流動在早上明媚的陽光中。

  界明城能聽出來,那笑聲很快就弱了下去,他提了提韁繩,後悔的感覺象掠過雪原的晨風一樣迅速膨脹了起來。

  他們行進的速度不快。界明城倒是一心想早點趕到夜北大營求援,四月的狀況看起來顯然很不好,不過也正是因為如此,他也不敢全速奔馳。好在四月騎的是匹倏馬,那優雅的步伐實在體貼得很。如果換成界明城的白馬,四月恐怕也早從馬背上摔下來了。

  走了半天,眼見得道路兩邊死牛死羊的屍體多了起來,界明城不由有些納悶。

  他挑下馬來查看了兩次,那些牲口都是活活餓死的,地上的枯草也一樣沾染了香豬的氣息。

  他立在那裏沉吟不語。

  “是不是覺得休人和真人這一架打得也不算冤枉呀?”四月的話總是非常尖銳。

  界明城沉重地點了點頭。戰場上的時候他只感嘆於真騎的勇烈和這場戰鬥的空虛,卻不曾想到過原來他們無心的經過也會給夜北的居民帶來這樣重的傷害。

  半天的功夫,看見的死牛死羊總也有數百頭了,而且越走見的屍體越多。

  “這倒真是讓人納悶了。”界明城擡起頭來問四月,“為什麽離天水那麽近的地方,餓死的牛羊反而少得多呢?”“他們調頭了唄!”四月的口氣輕飄飄的。

  “不對啊!天水鎮就在眼前,到了鎮子裏就有糧草,那些牧人怎麽可能傻得連這個都想不到,反而回頭呢?”“那些牧人自然想得到的。”四月遙望著面前的道路,那其實不是什麽正經道路,不過是牲口踏出來的痕跡,正蜿蜒地蔓延到一道高高的山梁上面去。“倒是有些人傻得想不到牧人是沒有錢買糧草的。”她似笑非笑地瞥了界明城一眼。

  “沒有錢,賣了牛羊不就有錢了?”界明城差點被這個問題噎死,這怎麽可能是一個障礙?“賣了牛羊,那他們還有什麽?”四月追問。

  夜北的牧人,若是以平原上農人的標準來衡量,許多都可以算極富有的。動則擁有上千頭牲畜的牧人也並不少見。可是擁有再多牲口的牧人也只是偶然才出售他們的寶貴財產。對他們來說,牧群就是他們食糧和營帳,可以支持他們在這荒涼冷漠的高原上傳子承孫,牧群就是他們的一切。牧群也就是他們身份的標志,除非一些必須的購買,他們是不會拿寶貝牲口去換取無用的金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