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以後你就明白了。”

沈夙夜很快就發現,李家隱宗子弟說他們知道現代人的禮節與生活方式,也僅止於知道而已。

他們的確是一心向道,不問世事,負責與外界聯系的人,也只會聯系李家的世宗而已。

而他們了解現代社會的途徑也是通過世宗,或者隱宗出來修行過的人帶回去的信息。

這也正是李輕墨的衣服都是名牌但卻式樣老氣的原因。他們的審美大概一直停留在上一次有人出山的時候,沈夙夜想,大概帶他去買衣服的人只隨便找一家專賣店從頭到腳買齊了事。

好在李輕墨的確聰明,接受能力也很強,只用了兩三天便基本上熟悉了環境。

而李小白對於“照應”這位親戚的任務顯然十分不上心。就算她自己跟李輕墨說有事都要告訴她,但事實上,她每天依然只是上學放學做作業玩遊戲,根本連多看一眼李輕墨的想法都沒有。

沈夙夜雖然對李家隱宗有幾分好奇心,但他並不是喜歡多事的人,也就只是盡到了房東的責任,給李輕墨配了把鑰匙,就基本上放任他自生自滅了。

李輕墨有點無所適從。

雖然他對李小白解釋得頭頭是道,但其實他自己也並不知道所謂塵緣雜念到底是什麽,自己到底應該怎麽做。

道心這種事,又不像具體的一條咒語一道法術,沒有人可以教他,完全只能靠他自己體會。

他想他應該先觀察一下普通人怎麽生活的。

現在擺在他眼前的就只有李小白和沈夙夜兩個範本。

李小白是高中生,每天一大早起來去擠公交車上學。李輕墨跟著她去過一趟他們學校,其實並不算太遠。公交車七繞八繞停停走走要大半個小時,李輕墨估算了一下,如果禦劍飛行,大概只要十分鐘,如果全力施為,也許只須幾分鐘。

他不太理解為什麽李小白要選擇那麽麻煩的方式,搞得自己每天匆匆忙忙。如果不想讓人看到引起騷動的話,明明加一個隱身訣就是了。

但想想剛來那天晚上李小白對他講過的話,他便將這念頭壓了下去。也許李小白說得沒錯,他的確是太依賴法術了。

而李小白則正好相反,這些天來,他感覺到她每天都有修煉,卻從沒見她把法術用在生活中。

她每天早上被鬧鐘叫醒,跑去等公交車,會因為車上的擁擠而抱怨,也會給別人讓座,下車之後跑去學校,路上碰到老師便低頭行禮,碰上同學就打招呼問好,就好像一個完全沒有靈力的普通少女。

這便是她說的融入社會嗎?李輕墨這樣想著,還想繼續跟過去的時候,就被學校門口的保安攔下。他不是學生也不是老師,又沒有特殊的事情,不能進去。於是他便在學校門口站了一會,看著那些十幾歲的少年少女們陸續走進學校。

一張張年輕而富有朝氣的面孔,帶著各種各樣的表情,有人興高采烈,也有人不情不願。有人三五成群大聲討論昨天的球賽,也有人一個人拎著包低頭默默走進去。有些人看著站在那裏的李輕墨悄悄指指點點,也有人根本就沒注意到校門口有這麽個人。

但對於李輕墨來說,似乎每個人身上都有他從未見過的神采。

很久以後,他才知道,那就是青春的顏色。

他一直等到上課鈴響起,校門口重新歸於寂靜時,才原路返回。

跟著沈夙夜的時候則更容易,大概是年紀比較接近的原因,門衛和老師們根本就沒有懷疑過李輕墨不是澄空大學的學生。

他甚至還跟著沈夙夜去聽了一節課,幫著一個缺課的同學在老師點名的時候應了一聲。

黑板前老師講的微積分他當然一個字也聽不懂,事實上,他正在為自己的冒名頂替而惶恐不安。

但是,不論是老師,還是其他同學,顯然都對這種情況習以為常。

李輕墨覺得很奇怪。為什麽這些學生可以這樣理所當然地欺瞞老師?而作為老師,竟然根本不認識自己的學生?

之後他向沈夙夜提出了這個問題,沈夙夜愣了一下,一時間竟然完全不知道應該怎麽向他解釋,末了索性只是推一下眼鏡,輕輕拍了拍他的肩:“以後你就明白了。”

於是李輕墨變得更加茫然。

人類······不,應該說普通人類······真是難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