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幕 青銅城(第3/16頁)

學生們群魔亂舞,互不幹擾,一個個自得其樂,看得路明非直冒冷汗。

世界瘋了,卻沒帶著他一起瘋。

唯有一個例外,就是那個冰雕般的女孩,群魔亂舞中,只有她靜靜的,腰背挺直如細竹,和路明非一樣正常。

正常得有點奇怪。

“按時間看,共鳴已經出現了吧?”富山雅史滿臉緊張,提著醫療手提箱站在教室外,“我準備好了,如果精神沖擊太嚴重,隨時可以進去急救。”

“應該支持得住,這一批遴選的學生素質看起來都不錯,”曼施坦因教授說,“對了,諾諾,我想起你3E考試的時候很平靜啊。似乎‘靈視’對你而言一點都不新鮮。”

“因為我第一次‘靈視’發生在很小的時候,3E考試時我已經習慣了。”諾諾說。

“第一次‘靈視’是什麽?”

“我媽媽躺在床上,一個影子走過來抽走了她的靈魂,她死了。”諾諾說。

“哦?真實感那麽強的靈視真是罕見啊,多數人看到的只是雜亂無章的線條和一些難以描述的人臉。”曼施坦因教授有些好奇。

“比你想的還真實,我不但看見有人帶走了我媽媽的靈魂……而且看清了那個人的臉。”諾諾靠在墻上,側頭看著走道盡頭,低聲說。

“集中精神,集中精神!勝利在望了!”路明非已經答完了七道題。

事實證明了芬格爾是個好奸商,卡塞爾學院真的把八年前的考題翻出來調整了一下順序,重新考了一遍。

他的身邊,奇蘭也不知答出了多少道題,始終垂淚微笑,非常悲傷,念叨著跟路明非痛說革命家世,說起他小時候生在昆士蘭州的一個貧民區,父親是個酗酒的印度醫生,經常打罵他和母親,說起他可憐的外婆在屋後種的石榴樹,在石榴還沒有成熟的時候外婆就死了。

路明非被他煩得不行,不過這位新生聯誼會會長感情真摯,讓路明非不太好意思打斷。

他答完了第八題,一邊含含糊糊地應付奇蘭,一邊偷眼去看那個女孩。他有點不相信這教室裏除了他還會有第二個正常人,難道還有第二個“偽龍族血統”的家夥混進來?

一個人坐在女孩背後課桌上,正看著路明非。那是個長得乖乖的男孩,晃悠著一雙腿,腳上穿著白色的方口小皮鞋,一身黑色的小西裝,戴著白色的絲綢領巾,一雙顏色淡淡的黃金瞳。

他怎麽來了?路明非大驚,那個怨魂不散般的男孩又來了,他怎麽進入考場的?還是其實藏在這些學生裏?

男孩沖路明非緩緩地招手,帶著淡淡的、天使般的笑容。下午的陽光照在他背後,他長長的影子一直投射到路明非身上。路明非覺得自己沒有辦法拒絕選擇,他推開課桌,一步步走向男孩,最後握住男孩的手。男孩從課桌上跳下來,腳步輕輕,引路明非到窗邊,像是一男一女在跳一支宮廷舞,路明非覺得自己是在跳女步,那個男孩主導了他們兩人之間的節奏。

男孩輕盈地翻到窗台上坐著,兩腿放在外面晃悠著。路明非疑惑地在他身邊坐下,借著落日的光,他仔細打量這個男孩。路明非不曾見過任何一個大男孩像他那麽漂亮,圓潤的臉,帶著一種介乎男孩和女孩之間的稚氣,一舉一動都是輕輕的,高雅得好像生來就不曾踩過灰塵。他靠在爬滿綠藤的窗框上遠眺,黃金瞳在落日中暈出一抹淡紅色,絲毫不像楚子航的黃金瞳那般冷厲。

這份安靜讓人不忍心打破,落日下的卡塞爾學院仿佛一張油畫。

“嘿,我叫路明非。”路明非想來想去,覺得還是要打個招呼。

“我叫路鳴澤。”男孩眼望遠方,輕聲說。

路明非想他是在開玩笑,路鳴澤他最熟了,跟他睡一個屋的表弟,跟他高中同校,小時候長得還是很可愛的,可如今身高160,體重也是160,且正逢青春期長了滿臉的痤瘡,在學校裏找不到女朋友,於是寫一大堆對人生很絕望的悲情句子上網勾搭女孩。眼前這個男孩跟路鳴澤相差十萬八千裏,一絲一毫的相似都找不出來。

“夕陽?你上來啦?”男孩轉頭看著路明非。

路明非驚得差點跳起來。“夕陽的刻痕”是他在QQ上扮女生的名字,他用這個ID調戲路鳴澤,路鳴澤每次看他上線都會說這句話:“夕陽?你上來啦?”

簡簡單單的問候,路鳴澤每次在屏幕上打出來的時候都會讓路明非覺得一種很急色的期待,而這個男孩說同樣一句話,卻是完全另一種感覺,就像是他知道你一定會來,在那裏,在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