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夢(四)(第3/4頁)

徐彥一愣,他臉露愧色:“這個……說起來會讓將軍笑話了,因為在下志不在此,家中書庫不豐,典籍類的經書很少——不知將軍想要看什麽書呢?”

“倒不需要很偏的典籍,在下只是想看些有關劉漢前朝的史書就好——正史也好,野史也罷,甚至是軼事傳聞都好,只要是劉漢朝的史書就行。”

徐彥松了口氣:“不是太偏的典籍,那就沒問題了。《漢書》、《洛陽記》、《漢皇列帝傳》、《劉漢本紀》這些書,家裏還是備有的。我這就吩咐下人給將軍拿過來。”

看著孟聚路途疲憊,博陽侯世子徐彥閑聊一陣後便告辭而去,客院的管家上前來請示孟聚是否需要進晚餐,孟聚疲憊地說:“晚飯就不用吃了,我先洗個澡吧。”

孟聚沐浴完畢,洗去了一身的灰塵和疲憊,換上了一身幹凈的衣衫,頓覺渾身輕松。他步入臥室,看到臥室床鋪已經布置得整整齊齊,床邊的桌上還擺有一疊書冊,書桌上留著幾盞點燃的油燈。孟聚隨手翻了下書,都是方才徐彥所說的關於劉漢朝的典冊。

管家恭敬地跟在孟聚身後,他說:“孟將軍,這些書都是方才世子遣人拿來的,說是您要的。”

孟聚滿意地點頭:“很好。管家,我這裏不用人侍候,看完書我就歇下了,你也出去安歇了吧。”

管家依言退下了,在外面關上了門。

孟聚在書桌前坐下,就著那昏黃的油燈,他認真地把幾本劉漢的史書匆匆翻了一遍。

良久,孟聚嘆了口氣:“果然……沒有。”

他站起身,推開窗戶,望著高遠而深沉的蒼穹和天邊的星辰,他籲出口氣。

自己那模糊的記憶並沒有欺騙自己,終劉漢一朝,歷經二十三帝,但其中並沒有漢宣帝的存在。雖然劉漢也有漢武帝、漢元帝等人存在,只是帝號雖同,但這些君皇的事跡卻與孟聚所知的歷史大相徑庭。同樣的,在這個世界的歷史上,也沒有班彪、陳湯等人存在的痕跡。

在後世,有人把漢宣帝定胡碑的碑文列為中國史上最豪邁的宣言之一,那份傳說中的碑文便是“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為我大汗之臣妾”,字裏行間,那種處於巔峰時期的帝國霸氣,給孟聚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為此,孟聚還為此特意查了下書,知道漢宣定胡碑至今未找到實體,這碑的存在與否還是存疑的,但《後漢書》上確實有過這樣的話:“漢秉威信,總率萬國,日月所照,皆為臣妾”——但在這個世界,向漢元帝上這份奏折的班彪,並不存在。

還有,仁興帝醉酒時候嚷的那句:“凡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同樣,剛剛在幾本記載劉漢歷史的書裏,孟聚也找不到記載陳湯的事跡,那句名傳千古的豪言壯語同樣沒留下痕跡。

談論中,當聽到李功偉的豪言壯語時候,孟聚並未在意,但被蘇墨虞提醒後,他才意識到這個事實:劉漢的歷史裏並不存在漢宣帝——非但沒有漢宣帝的,甚至劉漢歷史與自己所知的西漢歷史根本就是兩回事,李功偉沒理由知道這幾句在他們歷史上根本不存在的豪言壯語。

眺望著深遠的星空,孟聚的眼神漸漸迷離,他在緊張地思索著,有沒有可能,這是一次巧合?然後,他搖頭:不會是巧合。李功偉巧合一次,孟聚還可以當他是天生異稟,無師自通,但碰到兩次重復的話,那就不可能是偶然事件了。

孟聚想到了很多人對仁興帝的評價,葉劍心也好,文先生也好,慕容毅也好,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觀點:“南帝行事不拘一格,猶如飛馬行空,難以揣摩。”

能在這世界遭遇同樣時代的來人,就像在萬裏他鄉遇到老鄉一樣,本該是件令人高興的事,但倘若這位老鄉不但是自己上司還是一國皇帝的話,此事是福是禍,就委實令人難以判斷了。

最是難測帝皇心,伴君如伴虎。

孟聚很明白:比起心思單純的古人來,自己那時代的人更狡猾、更兇殘、更功利、更無恥、更無所顧忌。

就象孟聚的首席幕僚文先生,他的韜謀水準,在這時代已經算是出類拔萃的頂尖人物了,但孟聚覺得,比起自己來,他還是有些差距——這並非說文先生的韜略不如自己,而是數千年文明史的沉澱,千錘百煉得出來的鬥爭經驗。

再聰明的古人,他也有自身的局限性,相比之下,現代人的行事就毫無顧忌了:不懼天地、不畏前賢、不慕虛名、不畏鬼神、無視綱理倫常,為了勝利可以不惜一切——這樣的皇帝,顯然更可怕。

如果仁興帝知道,自己也是來自後世人的話,那他會做什麽樣的反應呢?

或者,仁興帝會信任自己,把自己引為生平的唯一知己,加以重用提攜。仁興帝在內,孟聚在外,兩人聯手一統中原,征討四夷,開創大唐盛世,讓華夏文明的輝煌提前千年到來?